楼里的小倌一般都是一月结一次酬劳,但玉鸣鹤挣钱的本事明显远远高于普通小倌。老鸨为了笼络住他,特意每次都给他立结酬劳。
“麻烦爹爹了。”玉鸣鹤道。
老鸨亲切地拉住他的手拍了拍,接着又有些担忧地说:“那段二爷这两天天天来找你,每次都落了空。他脾气又大,下回他再来找你,只怕会对你不客气。”
玉鸣鹤想起段克权对段嗣昭和段君立的微妙态度,唏嘘说:“神仙斗法,小民遭殃。”
老鸨跟着玉鸣鹤感叹了一句,也没提出什么保护玉鸣鹤的办法,就只嘴上叮嘱玉鸣鹤多加小心就离开了。
这种口惠而实不至的做派,玉鸣鹤早就领教过了,也没多意外。
他清点了下自己今日刚到手的五百两银票,等着改日再去钱庄兑成银子。
外面天色有些暗了,但还不到入睡的时候。可玉鸣鹤身上疲乏,躺在床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养父。
养父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小倌,说是「年老色衰」,其实养父病逝时也不过才三十岁。
养父是在一条河里捡到他的。
那时正开了春,河水刚刚化冻。
养父在河边看到有个小木盆顺河而下,扒拉过来一看,里面装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男婴。
男婴的包裹里有一块摔碎的长命锁,那长命锁是上好的枣红玉打造,看着颇为喜庆。
养父心道男婴必定出身大贵之家,不知怎么会被遗弃。
直到养父抱着男婴回家,给男婴用热水暖身子,才发现男婴乃是双性身。
养父那时便明白了,男婴多半是因为这副畸形的身躯遭了嫌弃。
那一夜,养父在破旧的小院里抱着男婴哭了一晚,既是哭男婴,也是哭养父自己。
养父也是幼时遭家里遗弃,不过不是因为身体畸形,而是因为家里穷,父母就把年纪最小的他卖去了花楼。
因为年纪最小意味着没有足够劳动力,不能为家里添进项,反而白张嘴吃饭,所以父母卖起养父来也不怎么心疼,只在拿到养父的卖身钱时象征性地落了几滴泪。
养父在十三岁时便被安排接客,过早地承受性事损害了养父的身体。
养父在十七岁那年便已比同龄少年郎看着沧桑许多。
老鸨觉得养父卖相不好,把养父逐出了花楼。
养父年纪轻轻坏了身体,这些年赚的卖身钱又被老鸨捞走了大头,攒下来的银钱寥寥可数。
养父虽才十七岁,却觉得日子已经到了头。
那天,养父原本是要到河边投水自杀的。
但捡到男婴后,看到男婴这么可怜幼小,养父又迸发出了生的勇气,决意要把男婴养大。
养父身体不好,没法做体力活儿,也没法接客。
不过,养父以前做小倌时被花楼逼着学琴棋书画,倒也练了一手好字,便揽了些抄书的活儿。
玉鸣鹤从有记忆起,就见养父病恹恹的。
养父脾气很好,几乎没跟玉鸣鹤急眼红脸过。
但玉鸣鹤脾气不好,三天两头跟小孩子打架。
一次,一个妇人带着被打的孩子找上门,大着嗓门要玉鸣鹤出去道歉。
玉鸣鹤不肯。
他那时虽只是个六七岁的稚童,但一点不惧大人的威势,跟个发怒大鹅似的跟妇人对骂:“凭什么要我道歉?他骂我阿爹,我就是要打他!”来⒌'㈧0641⒌0⒌追更
“你放屁,我儿子从不骂人!”妇人说着就要来推搡玉鸣鹤。
养父跑过来护住玉鸣鹤,却被妇人一把推倒在地。
“卖屁股的就是教不好儿子!”妇人大骂,“自己是个娘娘腔,儿子也一样是个贱种!”
“你们全家才是贱种!”玉鸣鹤跟头发怒牛犊似的,冲过去就要跟妇人拼命。
但养父从地上爬了起来,拿起扫帚就往妇人身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