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克权心里发闷发疼,生出同病相怜的悲戚感。

“我也是刚出生就被我爹娘遗弃了。”段克权从侧躺转为平躺,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语气平淡地说,“听人说,我娘是个汉族姑娘,我爹应该是个匈奴小兵。”

“二十多年前,胡人跟汉人拼杀,从府城杀到乡镇。”

“汉人的皇帝跑了,留下一群手无寸铁的汉人百姓。”

“你知道吧,当兵的都是烧杀抢掠那一套。皇帝跟军队都跑了,这群汉人会是什么下场呢?”

“我娘被一支胡人小队凌辱了,那支胡人小队据说有十来个人,匈奴人居多。”

“恐怕我娘都不知道我爹是哪个。不过,我们那群奴隶大多都不知道爹是哪个。”

“那些汉人女子被胡人抓去充营妓,生下来的孩子全都是奴隶。”

“按当时的规矩,孩子是可以留在母亲身边养育的。”

“但……我娘没养我,据说她生下我就自杀了。”

玉鸣鹤听到这里,心里有种迟钝的痛感。乱世之下,小人物的命就跟漂萍似的,找不到根,也看不到出路,卑贱漂泊,活时颠沛流离,死时惨淡无望。

“我的名字是奴隶所取的。当时我在破六韩部落,奴隶所给我取名破六韩拔野。”

段克权说到这里笑了一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我现在都已经不是奴隶了,但还是忘不了奴隶时的名字。”

“破六韩拔野,总觉得这名字好像跟我更合适。”

“像是……完全没有开化的野兽、畜生,可能我生来就是个畜生。”

“哈哈……”玉鸣鹤冷不防笑出了声。

段克权扭头看他。1⒈0⑶*㈦⑨﹥⒍8『二乙更多

玉鸣鹤扑到男人身上,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二爷,谁还不是个畜生呢?”

段克权有些愣神地看了看他,蓦地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是啊,谁还不是个畜生呢?”

两人相拥而笑,直笑到声音哽咽。

段克权亲吻着小倌脸颊,低声道:“畜生叫拔野。”

玉鸣鹤眼里有些模糊的泪光,笑骂道:“拔野,畜生。”

段克权倾身吻住了他。

两人这一吻并没有多少情欲涌动,但心跳都又沉又重,像是有什么钝器在心上狠狠地凿。

……

夜色沉沉时,段克权起身穿衣服。

玉鸣鹤怪道:“这么晚了,你不留下来过夜吗?”

段克权穿好皂靴,起身整理衣裳说:“府上定的规矩,可以在外面浪,但不可以在外面过夜。”

玉鸣鹤很困,打着哈欠说:“管得还挺严,跟带兵似的。”

段克权笑道:“可不就是带兵吗?”他义父那人收义子就跟带兵一样,恩威并施,叫人又敬又怕。

玉鸣鹤昏昏欲睡,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听着,也不搭话。

段克权看着他这副懒惫样儿,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亲,低声说:“再喊一声拔野来听听?”

玉鸣鹤没睁眼,懒懒地说:“拔野。”

段克权看他这么敷衍,不满地说:“把眼睛睁开,看着我说。”

玉鸣鹤没好气地睁开眼,“我要睡觉了,我可不像你这样龙精虎猛的,破六韩拔野!”

段克权挨了一通训,心里舒坦了,亲了亲小倌的脸说:“那你睡吧。”

玉鸣鹤气哼哼地闭上眼,嫌弃地翻了个身,背对向男人。

段克权看着小倌的后脑勺,很有种留下来的冲动。但毕竟规矩如山,他只能满心眷恋地走了。

走出莲香楼的那一刻,段克权感受着周围的夜色喧嚣,突然很想把玉鸣鹤赎回家。

要是给玉鸣鹤赎了身,他就能夜夜搂着玉鸣鹤入睡,哪用像现在这样被迫分离?

但玉鸣鹤正当红,身价实在是太高。

段克权也不是付不起这笔钱,但他不想当个冤大头。

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