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不及多问,父亲已经抓著屁股回房间睡觉了。他不敢去拦,深怕父亲还没完全醉倒,上来就是一顿无法控制力气的毒打。

“你是谁?”他错愕地问眼前的男孩。

“……我叫周咏信。”

这是他与同父异母的弟弟的第一次见面。

周咏信唯一像父亲的,就是一身排骨般的身材,他们三个都是如此。随著身材拔高,他瘦高的外表和不怎么外向的个性,时常让第一次见面的人误以为他很阴沉。

自那天起,周咏信便住在父亲的家,他们几个月才会在周咏郡返家时见上一次。周咏信即将国小毕业,准备要升国中,那是一所离家很近的学校。

父亲不惜将他送到住宿学校,却让这个男孩住进家裡,甚至上附近的学校。

很快地,暑假来临,他被迫与周咏信一起待在家裡。父亲一如往常地出去花天酒地,夜夜笙歌。

周咏信话比他还要少,总沉溺在手机面前。周咏郡一直到上了大学,才打工买下人生的第一部手机。

“你要吃什么当早餐?”或者“你午餐吃什么?”又或者“晚餐我们要自己解决。”都得不到周咏信太积极的回应。确切来说,周咏信只是盯著手机,对于他的问题也只是耸肩,又或者别开目光。

周咏郡无奈,但也不能让这么小的男孩饿肚子,还是得照三餐照顾他。

“今天吃转角的炒麵。”

周咏信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盯著手机。

暑假的第二个礼拜,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凑过去看。

周咏信瞥了他一眼,眼神不像是乖宝宝,带著些许敌意。没想的是,他随意的举动,却意外地讨好了男孩。

他看见萤幕上是一群年轻男子在跳舞,他们身后有一大面的镜子,看起来位于舞蹈练习室裡。

“这是……什么?”

周咏信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周咏郡觉得像是青蛙在鸣叫。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他用稚嫩但刻薄的语气这么说,听起来著实古怪。

“……”

“这是昌鸿即将出道的团体。”

“昌鸿?”

周咏信终于正眼看他,语气阴森森的:“你真老土。”

“……”现在还有人用“老土”这个字吗?

“你不会用自己的手机看吗?”

“我没有手机。”

周咏信露出了不耐的表情,把他推开之后站了起来,试图模仿影片裡少男们的舞蹈。

“你很喜欢他们?”

“关你什么事?”

周咏郡自讨没趣地带著午餐离开。离开之前,周咏信一个动作跳错了好几次,因而崩溃地将炒麵扫到地上,还狠狠踱了几次脚。他最后一边涨红著脸,一边又把舞步跳了好几次。

接下来一整天,周咏郡都待在晒衣间读小说。

<b>不被人理解成了我唯一的骄傲,因此我没有萌生那种想让人理解的表现慾。我认为自己宿命性地未被赋予肉眼可见的特质。唯有孤独逐渐臃肿肥大,犹如一隻猪。</b>

他咀嚼著带著扭曲美感的文字,手指一次次抚过本就佈满皱摺的图书馆藏书。嘴裡呢喃,直到文字在脑内迴盪。他并非带有这样的骄傲,也不曾如此自卑,可却觉得每一次独自在晒衣间内度过生日的暑假,他的世界就更倾斜。

他对于“爱”,似乎有某种想像。那种想像鹤立在某处:可能是脑海的一隅,可能是心底的角落。自从他青春期以来,想像就已经扎根。

爱究竟该是什么模样?周咏郡想起父亲曾告诉他:“谁叫那个婊子要离开我。明明只要听我的话就好。”

不知不觉,他在晒衣间待了一整个下午。

晚上父亲回到家时,他从洗衣机旁的角落被拖到厨房。

厨房裡,周咏信正小声啜泣,表示自己饿了一整天,什么东西也没吃的时候。当他倒在地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