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再次把药瓶递到他跟前,“自己是医生,还那么担心干什么,”他把药瓶塞进温景焕手里,“谨遵医嘱啊。”
温景焕道过谢,收拾东西下班了。
又是像伤口溃烂一样的斜阳。
温景焕在车站里等车,端详着日复一日的风景。
近期的失眠让他有些恍惚,呼吸交错之间,他望着那永远堵车的立交桥,感觉自己正身处楚门的世界。
若真是如此,看客们偷窥着自己的生活,会如何评价他?
丑恶,见不得光,偏执,还是别的什么?
公交车逆光驶向他,遮挡住那片丑陋的斜阳。
温景焕上了车,刷卡,在后排落座。
去往学校的路上,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失眠的罪魁祸首,想起晏安鱼匆匆逃离的背影。
温景焕不明白他的无名恐惧,甚至忘记了自己看向他的心理活动,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晏安鱼要逃走了,要离开他了。
那晚,温景焕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站在一团黑暗里,晏安鱼则站在汹涌的河流对面,身后是一片光明。
温景焕脚下的孤岛要被河水吞噬,他哭着求晏安鱼救自己,晏安鱼却被他伸出的双臂吓得连连后退。
他的手臂上没有纹身,却布满了横竖交错的刀伤。伤口汩汩往外流着鲜血,濡湿了高中夏季校服的衣袖。
于是晏安鱼跑了,跑向身后的人群里。
人群中有他的室友,他的同学,甚至有医院里打过照面的医生和小狗,他们把晏安鱼拥在光里,离这边的暗涌远远的。
温景焕大声唤他,但他被一群人围着,在舞台上唱歌,根本听不见。
他去追求梦想了,站在有交响乐团的舞台上,被几千人喜爱着,不再属于温景焕一个人。
最后,肮脏的河水吞噬了一切呼救,流进伤口,侵蚀着他的身体。
冰冷肮脏的触感是如此真实,温景焕深深吸了口气,在公交车的颠簸中疲惫的睁开眼。
他解开抱着的零食袋,从里面翻找出唯一的一个热狗面包,隔着透明的塑料袋,仔细检查。
面包的夹层里,隐约能看到一些白色的小粉末,像是芝士粉,但更细腻。
温景焕静静握着尚有余温的面包,从包装的反射中,看到自己扭曲变形的脸。
晏安鱼不能走,不能离开他,不能站在光下。
“桦台大学站要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到站了,温景焕收起面包,起身站到后门。
32.睡眠
离艺术节的初选只剩下一晚上的时间。
窗外树影婆娑,琴房里隐约传出流畅的琴声,伴随着一个清亮而有力的男高音。
晏安鱼的转音唱得很漂亮,被具有跳跃性的琴音托着,把舒伯特的《鳟鱼》唱得灵巧而生动。
最后一句唱完,晏安鱼的眉毛立刻耷拉了下去。
他蔫巴巴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挂着黑眼圈的眼睛,坐回座位上。
“已经很不错了,”于斯年捏了捏手腕,劝慰道,“安鱼,别紧张。”
他收拾好琴谱,“走吧,今天回去得早点休息,初选早上七点就开始了。”
晏安鱼又拿出词谱看了看,上面勾勾画画,五彩斑斓的,全都是他做的标注。
他捏着手里打印的词谱,心里有些紧张。
自从周日那晚与温景焕分开,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晏安鱼一面想着要怎么开口,一面又在准备艺术节初选,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容易胡思乱想。这两晚,每每熄灯躺在床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一会儿想到自己在台上出丑的模样,一会儿又想到温景焕不理自己,半睡半醒间还做起了噩梦。
偶尔也会梦到以前欺负他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