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年是4月份出国的, 旅美的这四年里,一直和国内有通讯往来。
可一旦有人问起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实验室里私底下也有不好的传言, 说她贪恋国外那一亩三分地, 不愿回来, 还说她在国外拿了什么什么大奖, 那边州政府给了她什么优待, 光是奖励金就有多少,混得比国内好多了云云云云。
真正决定回国是在年后那一通电话之后。电话是她的师姐、现低碳建筑实验室主任聂歌教授打来的去年王院士身体不好后, 实验室就暂由她接管。
聂歌在电话里催促她回去,说老师病情加重,已经在医院里吊氧了, 恐怕是不好了。
钟黎马上办了各种手续, 坐上了回京的飞机。
之后一段时间钟黎都是实验室、医院两头跑,和几个师姐弟陪师母一道给王院士陪护, 终于到了开春,王院士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
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除了忙着授课带一些学生,钟黎当下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OP15节能低碳改造项目”上,合作的有沪那边的老牌企业科技大楼,也有京市本地的一些社区、老建筑,目前有两项材料还在合作方A大那边的材料研究院所试验。一旦成功,将大大减少环境的负荷,是可以载入里程碑的项目,几个师姐弟都非常重视。
只是,随着王院士的倒下,压在大家肩上的担子就更加重了。
钟黎好几次晚上路过实验室的时候发现聂歌还没走,她不太敢打扰她,便只是默默给她倒杯水。
聂歌一直有些严肃,待她极为冷淡,两人私交不多。只在五一节那天她让人捎了些手包的饺子过来,也给了她一份。
钟黎回住处煮了几只吃,还不错,有种家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其实她这些年过的也不错,不缺钱不缺朋友,只是她不爱社交,更不耐烦长久地跟人保持联系,一般都是别人主动联系她。
她有时候挺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有时候又会觉得非常孤独,站在这座城市上空望着往来的车水马龙繁华夜景,有种茫然无措、无处皈依的感觉。
“我的宝,你需要爱情的滋润。”某次杨珏来看她时搂着她说。
钟黎看了她一眼,耳朵上戴着钻石,脖颈上挂着白金链子,手上恨不得十根手指戴满钻石戒指,就差把“姐有钱”写脸上了。
杨珏转行做服装贸易了,生意做得挺大,如今已经在三环买上了房子。
有时候挺羡慕她这么洒脱的,钟黎苦笑:“别了,真不想再谈。”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跟我一样找个小鲜肉吧,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就散了,多简单?左右没什么风险,顶多损失点金钱。虽然他图你钱吧,可脸好看呀,一口一口姐姐别提多舒心了,情绪价值杠杠的。”
“算了吧,损失钱对我来说就是损失最大的情绪价值。”
“那你为什么不找徐靳呢?徐公子不有的是钱吗?”
钟黎本来想掏根烟来着的,闻言一怔,将那截细细长长的梗子在洁白的指尖转了一圈,无甚情绪地瞥了她一眼。
“别这么看着我。那位徐公子的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吧?不然他过年闲着没事儿干大老远跑美国去看你?你在山区腿痛那次,他大半夜找关系给你找医生?”
钟黎垂着眼帘,没吭声。
其实她烟瘾不重,甚至不怎么会抽,有时候只是习惯性地把玩一根在指尖。
用杨珏的话来说那就是装逼。
不过她捻烟的样子确实美,细细长长的手指,柔弱无骨,脸蛋儿清冷,却天生带着俏,年岁上来了,不像以前那样生涩局促,反倒添了几分从容、冷淡。
杨珏一度觉得,她在那个人身上不管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这份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气度倒是修炼出来了,不似一般人。
一眼看过去就是见过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