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黎攥着手机,进退维谷。

他的口吻倏然严厉起来:“钟黎,说话!你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她的眼眶忽然发酸,到底还是跟他开了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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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病房里很安静,暖气徐徐地供着,窗外是月色下白到反光的霜雪,覆在青黑色的土地上。视野里,似乎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苍茫而暗沉。

王院士睡颜安详,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陈老和带来的另外两个医生给他做了详细检查后,回头给她递了个神色,指指门外。

钟黎会意,轻手轻脚地跟他们一道离开了。

陈老年过六十,看上去精神却非常好,头发花白没有一丝杂色,面庞却红润如年轻人,笑着跟她打了招呼,又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

钟黎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跟他致谢。

“别谢我,谢小五吧,大半夜把我从宿舍叫起来。老头子这刚刚穿好衣服,还没洗漱就被人揪上了直升机。”

“小姑娘,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了你,他愿意担这样的责。你知道他走这种程序是要承担多大的风险的吗?很容易被人揪住做文章。”

““我老师是国之栋梁呀,出了事是多大的损失?我想谁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我跟他只是朋友。他人好,才愿意帮这样的大忙。”

陈老只是笑笑,不再问了,转身离开。

钟黎却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却有人从外面进来跟她说有人找。

累了一天没合眼了,钟黎本就头晕脑胀,听到这话时也没多想,还以为是李海洋或者周静呢,应一声侧着头将头发放下来,边走边将之缓缓扎起。

到了外面,寒风瑟瑟,院子里的灯光不甚明晰。

一轮明月悬在头顶,像清亮如镜的圆盘,仿佛就挂在院中那棵大树的树梢上。

有个人负手站在树下等她,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大衣。

那一刻,钟黎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听到脚步声容凌已经回过头来,目光平静地在她身上打量。

钟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先对他笑了一下,试图化解这种尴尬:“谢谢你愿意帮忙。”

“口头道歉,你不觉得太没有诚意了吗?”他漆黑的眸子紧紧锁着她,直觉比这山上的雪还要冷。

钟黎木讷地站在那边,忽然有点手足无措。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她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做不来那样理直气壮的事儿。

隔着几米,容凌就这样一刻不刻看着她,看到她心里都发虚。

周静的声音从远处走廊上传来,容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钟黎心里发苦。

后天有一个重要会议,所以容凌只能在这儿待一天。

但镇上的人似乎对他格外热情,村长都来招待他。他在人群里总是安静的,他们说点儿什么他静静听着,不时含笑点头,眉眼漆黑沉静,瞧着天生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清贵气场。

有女孩子总往他身边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领导也来唱一首歌呗。”她指着鬼哭狼嚎的客厅一堆人正轮流上阵,目光娇媚婉转,流连在他脸上。

男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岿然不动。

“我五音不全,会吓坏小朋友。”他单手开一罐啤酒,就坐在炕上慢条斯理地喝着。

那女孩缠着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他从始至终温和平静,但也仅止于此了。她忽然意识过来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到底撇撇嘴,悻悻地走了。

内室的人渐渐散了,涌向外面客厅去唱歌,也有玩累了回头的、或倒头就睡下的。

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是翻倒的啤酒罐、乱丢的瓜子壳。

钟黎认命地拿着垃圾桶慢慢清扫,冷不防一双鞋子停在她面前。头顶有明显的阴影覆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