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受不了了,被他打横抱起,径直去了房间里。

窗帘合上,又是醉生梦死的一晚。

钟黎的睡眠很浅,前半夜太折腾,她半夜醒了过来,迷蒙着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

谁知根本没有看清,将水杯都打翻在了地上。

不但水洒了一地,连杯子都碎了,还吵醒了容凌。

他靠在床头柜上望过来时,分明还没睡醒,又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钟黎羞愤欲绝,抓着头发想要道个歉。但是转念一想,人都被她吵醒了,道歉还有什么用?

她默默地挪到床边,准备下地去收拾杯子。

“坐着别动。”许是受不了这样毛躁的她,容凌忍不住开了口。

听他这样说,钟黎就不敢动了,然后看到他穿上了裤子,光着上身就去卫生间拿了扫帚和抹布,将地上的玻璃碎屑一点一点儿收拾到了垃圾桶里。

彼时她真的很听话地坐在那边,光裸的足因为悬空下意识晃了一晃。

容凌收拾好抬头,正好望见这一幕,愣住了。

钟黎也楞了一下。

这个情景莫名有点诡异,甚至有种她坐在那边指使他干活的荒谬感。

容凌之后回忆起这件事都觉得很荒诞。

从小到大,他只给他爷爷、他姥爷和他爸倒过水、收拾东西,她在他这儿可真是独一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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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凌真正把她带到他那个圈子里,是在圣诞节的前一天。

那几天,钟黎所在的剧组在京山那边取景,她在剧里饰演一个出场不到三集就挂了的民国歌姬。

唱的是苏州评弹。

她之前在黑白剧组跟荀慧雪学过,唱得非常不错。

女主角也需要唱这个,奈何没有练过,有一场戏怎么都不对。

导演火了,直接把她叫到片场:“你唱给她听!”

钟黎顿时尴尬了。

果然,她看到饰演女主角的桑南笙脸直接绿了。

可导演是拍历史剧出身,业内有名,从来不惯着演员。

钟黎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唱了一段。

翌日导演不在,场务把她叫到了片场,指着桑南笙说:“这里有段桑姐不会唱,你给演示一下呗。”

桑南笙背对着她在照镜子,一身湖绿色旗袍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桑蚕丝质地,轻薄鲜妍,她举手投足间摇曳生姿。

钟黎不明就里,唱了。

桑南笙听罢,斜挑着睃来一眼,嗤笑:“唱这么快,是生怕我听清呢?”

场务虎着脸说:“还不再来一遍?记住了,唱慢点。”

钟黎只好再来一遍。

“再来,这唱的是什么啊?”

“调子这么快,是怕桑姐记住吗?”

“就这水平,还来指导桑姐?”

“再来一遍!”

唱了快一个小时,钟黎觉得嗓子快要冒烟了。

其余人都用怜悯的目光望着她,可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

还是后来桑南笙的小助理小声地在她耳边提醒:“张导快回来了,桑姐,算了吧,被他看到不好。”

桑南笙冷笑一声,这才挥手说,算了。

“小姑娘,出门在外的,懂事点儿。不该得罪的人,别招惹。”那场务不阴不阳地瞥了她一眼,回头慢悠悠跟上了桑南笙。

人都走了,钟黎还站在原地,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的,那一瞬甚至有种让她觉得晕眩的不真实感。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嗓子干哑得难受。

没热闹看了,人群这才散去。

钟黎胡乱抹了一下脸颊,正要离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容凌西装革履伫在台阶上,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钟黎这一刻才像是后知后觉觉醒过来似的,窘迫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