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抖落出齐瞻月所有的底牌筹码,可放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实在太轻于鸿毛。

甚至皇帝都不用丈量她那所谓万死的分量。

可就是这份轻柔鸿毛的卑微,再一次戳中了赵靖心坎。

她卑若草席泥土,生死祸福,家族兴衰,皆握于他的手中。

赵靖一时,倒莫名生出些欣慰,欣慰齐瞻月这个人,虽屡屡冒犯,却又有自知之明。

只不过,他的感慨,于帝王而言也不是过弹指一挥间,他略收了语气,却不松一点口。

“你既只求朕不冤判,那今日就不该这番作为,否则,便是在质疑朕的为君之道了。”

这话几乎就是往大不敬的方向给齐瞻月定罪,可她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教导之意。

主仆之道,远不止尽心服侍,内里赫然还需奴仆对主子的了解与信任。

家难在眼前,她虽聪慧,却只匆匆悟了一半,情急之中,想不透皇上其实已说到明面上的话。

“皇上,奴婢……”

“齐瞻月,你再多说一字,朕立刻摘了你兄长的脑袋。”

再一次被呵斥打断。

这话是峻厉的威胁,也是君王覆手间的权利,终于是吓住了齐瞻月。

她浑身抖若秋风落叶,嘴唇咬得发紫,才忍住没有啜泣出声。

赵靖看着地上的身影和那双手,喉结滚动了两下,神色微暗,收了复杂的心思,褪鞋上榻。

“既然是上夜的,还不退到一旁去。”

“是……”

“跪着上。”

“…………是。”

至此,齐瞻月是万不敢再去求情,擦去止不尽的泪,放下床帷,已跪到床角的阴影处,任黑暗吞没。

第08 章

{貮.6168⒌2}

8:如今她确实称得上是就日瞻云了

齐瞻月跪了一夜,清晨人已经半晕过去了。

赵靖起床后,看见那倒在床角的身影,心里抽了抽,却只吩咐于喜找人送她回去。

于喜刚去扶,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惊讶。

“哎哟,齐姑娘怎么烫成这个样子了?”

赵靖听完心里抽得更厉害了。

齐瞻月被送回庑房时,人都还没彻底清醒。

半梦半醒烧得浑浑,脑海里过着乱七八糟的画面。

她梦见幼时,自己生病躺在床上,齐就云从西市淘了好些小玩意儿回来逗她开心。

又梦见哥哥走的那日,她虽没能送行,却仿佛在现场,远远目送兄长穷孑一身,回头对着她安抚一笑,然后融入了茫茫黑夜。

太医一阵忙活,几贴药下去,烧在夜晚就逐渐退了,只是经了前晚的惊惧和病症,身子发虚。

赵靖又一次准了她休假,不过齐瞻月知道,这其实是不准她再去那般冒犯地请恩了。

然而昨夜所有说要罚她的东西,都没了下文。

她人生数十载过得平淡自在,很少有后悔之时,可如今躺在那榻上,却反复想起,赵靖要宠幸自己那夜的事,若她答应了,是不是会不一样一些。

可她缠绵病榻,胡思乱想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

穷途末路间,她居然真的只能去信赵靖谈论的为君之道。

因挂心齐就云,以及懊恼自己的无力无用,这几日她没胃口,病情也反复,想要打听,却连庑房都出不了,而自己就是宫婢,更遑论使唤人了。

而于喜林嬷嬷等人,似乎也得了皇上旨意不许露面,除了太医,这两天她基本没见过其他人,想问一句都不成。

第三日她实在躺得乏,想起来参杯冷水,接接地气,于喜就来了。

“齐姑娘,大喜啊!”

于喜实在喜庆,这一嗓子,把这屋子里几日来的病气和逼仄,都给吼出了道裂缝,透了光进来。

齐瞻月反应快,已知道于喜所说,忙问详情。

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