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时已不忍说出后半句。

赵靖瞳孔收紧,捏了捏拳,这才跨步进了内殿。

宫人们哭乱一团,见着皇帝进来,纷纷压抑着动静,让开位置。

皇后艰难说到。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话与皇上婧妃说。”

宫人都出去后,赵靖才坐到榻边,看着张锦欣与齐瞻月相握的手,自己的手抬了抬,终究也没举起来。

皇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是对齐瞻月。

“瞻月,本宫以后不能再护着你了……”

这话声音太轻了,可落在齐瞻月的心上却如有千斤重,她小腿一软,已跌坐在榻前,落泪道。

“娘娘……娘娘……您不要这样讲,您的日子还长,您还有钦儿……您……”

齐瞻月断断续续,因哽咽并说不清楚话。

回想入宫以来,她其实和皇后相处只有两年而已,甚至没有什么出生入死的刻骨铭心,大多不过是深宫生活里的相知相伴,可正因如此,她还想要那样岁月安稳地陪着皇后,陪着皇后的孩子,一起走过更多的时光。

皇后轻又无力地摇了摇头,却将零落的头发粘在汗湿的脸颊上,更显狼狈。

“人都有这一天,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皇后换掉了那个带着身份的自称,好似到了这一刻,她同谁都一样,只是一个人而已。

齐瞻月还不肯接受现实,疯狂摇着头,垂泪不已否认。

“不会的!娘娘,不会的!”

张锦欣没有继续劝言,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她对齐瞻月说到。

“钦儿就托付给你了,瞻月,你一定要让他平安健康的长大。”

齐瞻月听完这话,再撑不住,额头抵在张锦欣湿滑冰凉的手背上,大哭起来。

“我会的……娘娘您放心……”

张锦欣其实此刻很想再看看赵钦,可生离死别实在是太残忍,哪怕那孩子还在襁褓之中,也不愿让他经历这一幕,她默了默,似乎是在积攒自己的气力,接着才转头对皇帝说到。

“皇上,钦儿和瞻月,臣妾无能,不能再替您看顾了,只能拜托您了。”

赵靖看着张锦欣的脸,张了张嘴。

“皇后……”

‘他唤了她一声。

“朕知道了。”

张锦欣这才好似了了身后事,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看着自己丈夫的脸在压抑悲痛,笑了笑,问到。

“皇上,您还记得臣妾的名字吗?”

除了新婚之夜,他叫了她一声锦欣,而后这十多年,称呼也不过是由福晋变成皇后。

赵靖低下了头,声音低沉。

“朕记得,锦欣,硕人其欣,衣锦褧衣。”

锦欣,寓意出生高贵,又盼子女一生无忧无虑。

大家女子,出生自然是高贵的,可生于这样的家庭,注定修成玉颜色,卖与帝王家,又有多少无忧无虑?

文朝的天下,是赵家与张家一同打下来的,待称帝之时,却是张家主动退让了。张家愿揭竿起义,救民水火,却不愿相争这皇权,后面为让赵家放心,更是退居江南,全然放权,不染军务。

所以,张家虽远京城,也不问京中事,可赵家与张家的联姻一直没有断过,只要有年龄合适的嫡女,都会嫁与皇家,张锦欣已经不是文朝第一个张姓皇后了。

张锦欣听到赵靖的回答,释然一笑。

“臣妾这一生,嫁与您为妻,臣妾不后悔……”

“她顿了顿,接着说出压抑许久的话。

“可……若重来一次,臣妾……是不愿意的……”

一向得体贤惠的皇后,就如同那座上的观音,不嗔不怒,永远端庄持重,平心静气为他打理照拂着后宅与后宫,可在这生死之时,却也说出了实话。她与赵靖不是良配,夫妻多年,虽相互理解尊重,本质却是貌合神离,这样的婚姻并不是她所祈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