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妃听到这话,收敛了笑容,立刻打断到。

“别说傻话了,齐瞻月!”

若不是那蒙汗药,只怕这话的音量会惊得这林中休歇鸟儿惊飞。

“宫里就这么几位皇子,赵铄平庸,未来的太子只会在皇后和我的孩子中间,这和皇后是不是好人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想害她难产,谁让她那么快又怀孕了?”

盈妃心里清楚,若只有赵钦,赵铮努力学习,未必全然没有机会,可若皇后又生下一个皇子呢?以赵靖的性格,大概只会在正宫所出的两个孩子中间选一个,根本不会考赵铮。

只是若她知道皇后这一胎其实是个女儿,或许……或许她就不会下手了……

齐瞻月听着盈妃疯言疯语,想起赵靖和赵端的剑拔弩张,以及说的那句“和四哥是一辈子的仇人”,只觉得悲哀。

这些孩子,本是血肉相连的亲兄弟,却要为了那个位置你死我活,连他们的母亲也是如此,就好像这是历朝皇家人谁也逃不了的诅咒。

盈妃思绪因药力逐渐开始不清醒,话也少了许多锋芒,喃喃说着,像在倾述,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是恨的啊,恨皇上的薄情,恨皇后的偏心,恨太后心里只有裕亲王,恨我的家族非要逼着我去争那个位置。”

说起家人,她嘲弄地笑了笑。

“他们只让我去争,以我的母亲、家族荣光的重担相逼,却从不说到明处,只盼着我来当那个恶人,哪怕事发,钱家也能摘干净。”

入宫就是一枚棋子,盈妃一直都知道。

“不过,我最恨的还是你。”

齐瞻月和盈妃湿润而又无力的双眸对视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恨你专宠,恨你霸占了皇上的宠爱?”

齐瞻月知道盈妃时间不多了,一直耐心听着,直到这句才给了反应。

她摇了摇头。

“你以前为难我,不过是因为宫里日子无趣罢了。”

她当然看得出,盈妃并不爱皇帝,即使要争宠也不是为了那个男人的爱和关注,以往的拌嘴,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盈妃倒是没有想到齐瞻月居然能明白这点,笑了笑。

“确实,我真正恨你,是我知道我怀上铮儿,全是因为你打岔了皇帝本要赏的避子汤。”

齐瞻月的内心猛地轰然了一下。

盈妃又开始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若不是有了这个孩子,我怎么会白白有那么多的指望,怎么可能会被家族逼着去争去害人?”

哪怕是她认为这一辈子,于她而言最重要的赵铮,竟也是齐瞻月这个人给她的,那她这个人的意义呢?家族的符号,太子的尊位,除此之外,上天居然没有赏她,作为人的其他意义。

盈妃的头垂在石桌上,眼皮也快要合上了。

“其实我不止害过皇后,我一直在这‘接秀山房’等着人来找我报仇,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你。”

“你对皇后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这话虽是嘲讽,齐瞻月却因内心的悲恸完全不在意,她不知盈妃还害过谁,只不过又是这深宫里的另一段可悲故事,早晚也会掩埋在宫墙之下。

“齐瞻月,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什么?羡慕她有人爱,有人在意,不是孤身一人?

盈妃已经快撑不住药力了,却还是强起着精神,语气却变成了哀求。

“你要我的命便拿去,只求你别伤害我的铮儿,他还小……”

再是作恶的人,对于亲情也有一样的共同,齐瞻月本想说“我不是你”,可看着盈妃那张不复往日张扬艳丽的脸。轻轻答了个嗯。

得到齐瞻月的承诺,盈妃好似终于了却了一切,如同一只即将飞出牢笼的鸟雀,眺望至远方。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说完这几个字,盈妃终于闭上了眼睛,手也软绵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