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靖看她缩趴在那床角,却又有些懊悔,他好像真的太凶了,总是吓得齐瞻月畏畏缩缩。

大半夜了,被齐瞻月弄得情绪七上八下,他彻底没了睡意,低眉瞥了那明黄被子旁的头颅,第一次用如此轻的声音说到。

“齐瞻月,朕睡不着,同朕说话。”

齐瞻月没动。

“是,皇上您讲,奴婢听着呢。”

“你今年多大了?”

他刚开口,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把话吞回去。

“奴婢今年十六。”

沉默再次笼罩在主仆二人之间。

赵靖不是个会聊天的人,想了许多话题,诸如她以前生病是如何过的,在家时喜欢做些什么,可都觉得这是她女儿闺中生活,身为男子这样窥探打听,实在很不得体。

最后只能把话落脚在自己身上。

“你知道朕为什么不让人侍疾吗?”

“奴婢不知。”

“因为这满宫里,真心盼着朕好好活着的没几个。”

又是一句齐瞻月不能接的话,他倒好似说起了兴致。

“朕一病,前朝的大臣心思活络,后宫有皇子的嫔妃也诸多念头,榻前侍疾时,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赵靖这毛病是改不了了,深夜雨话,明明可以有些“霁月光风”,齐瞻月又并非不通诗词,风花雪月他不聊,又开始和一姑娘讲前朝后宫的谋斗杀伐。

那颗脑袋的主人,先是惶恐不已想起了自罚的那一巴掌,后沉默些许才低声回到。

“皇后娘娘还是关心皇上的。”

这是实话,到底十年夫妻,再是生分也有感情。

赵靖心有所念,却只评了句。

“皇后是贤惠。”

这一句好似是对女子最高的褒奖,可同凤冠翟衣一样,何尝不是枷锁。

齐瞻月心中略感悲凉,主动接话。

“奴婢知道皇上为什么不想喝药……”

这话题,声线都十分青涩。

赵靖不以为然,抬了抬眉峰。

“你不就觉得朕同三岁儿童,嫌药苦。”

齐瞻月那横在床榻边的头颅,轻微摇动。

“药不苦,皇上是想自苦。”

刹那间,赵靖只觉洞心骇耳。

第一反应想训她妄自揣度,又想批她故弄玄虚,不知所云。

他只能愤愤不怠想,她懂什么?

可事实上,齐瞻月是真的懂了。

赵靖一时百感交集,承认也不是,否认也说不出口。过了两刻钟。

“齐瞻月……”

没有人应答了。

赵靖略抬起头,却见那娇小的身影,起伏轻微又平缓。

他看了会儿,眼神暗淡又意味深长,抬起右手,空中滞留良久,却只是指尖轻触了她头顶的青玉簪。

如意青玉,触手生温,却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未曾沾染。

第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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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怪她裙衩上,花鸟绣双双

次日后,皇帝生病这种大事自然是阖宫都知道了,赵靖虽好了大半,太后却依然要罚养元殿上下一干奴才。

这也没什么问题,皇帝不让通报,下人怎能不知轻重逢迎,总之横竖都是错,这错自有下面的人来背。

原本是要打板子的,虽不是所有人,但像于庆于喜,齐瞻月等贴身侍奉的大太监宫女必然是躲不过去。

可最后,皇帝硬生生给驳了,加上皇后求情,任由太后训斥一通,罚了半月月俸算了,很是高举轻放。

还好赵靖毕竟年轻,那内燥发热出了一部分,没两日就彻底好全了。

这事才终于翻篇。

齐瞻月如今的工作,是越来越轻松了,除去平日里参茶,不忙的时刻,赵靖都让她作书本注解,也不用跪着,赏了她在那会客对椅间的方桌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