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吗?”

她声音里只有冷漠,冷漠的好像她已经习以为常,又似乎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

“将军……”

身后,杨士宗的声音响起,谢凌云才猛地清醒过来,他快速转过身去,带着一身冷冽之气挡在杨士宗跟前。

“滚!”

杨士宗不明白将军刚才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只得先退下,走出去很远,他才敢回头看,却见谢凌云还站在门口。

站得,比一侧的侍卫还要板正。

不过哪怕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杨士宗也能感受得到将军满脸的肃穆冷意。

就好像是过年时候贴的门神,谁都要敬畏三分。

谢凌云虽然冷着脸,但其实心里早就乱了。

他想起初见江清月时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又想起她被冤枉挨打,差点丢了半条命,再有那些难听的谣言……

江清月明明处在弱势,却仍是一副漠视一切的样子。

所以当时谢凌云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分不清高低,却还愚蠢的想要攀上高枝。

可不知从哪里开始,他渐渐地对江清月有了改观,直至刚才,他才终于有了清楚的认知。

江清月不是分不清高低,而是她骨子里有着连许多男人都没有韧劲儿。

而她能得到这些,全因为她在北疆受过的苦。

她只是个女子,也不过才刚及笄的年纪,身上的伤疤却快要比得上他这个从军的男人。

一时之间,谢凌云心中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

心一乱,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侍卫在江清月的帐外已经守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天寒地冻都忍下来了,可光是这一刻,他就觉得身后有道寒气,从后背延伸到四肢百骸,冷得彻骨。

他知道身后站着的就是谢凌云,他想回头,却没这个胆子。

到底是谁惹了这个杀神啊!

过了片刻,帐帘被人从里头掀开,谢凌云回头去看,不料却被人迎面泼了盆水。

谢凌云正是心乱的时候,根本没料到她会这么做,自然也就没想着躲闪。

那盆水迎面就来,动作快的谢凌云都没看见她穿了一身什么颜色的衣服。

谢凌云被这喷水从头浇到尾,本就是冰天雪地,冷水才泼下来,再加上冷风一吹,连谢凌云都觉得有些冷了。

侍卫瞪大了双眼,一副见鬼的样子。

江三小姐是真勇啊,敢大冬天的泼谢凌云水。

等等,他分明记得刚才江清月要过洗澡水,难不成,这是江三小姐的洗澡水?

江清月泼了那盆水后转身就走了,甚至都没多看谢凌云一眼。

帘子重新闭合上,谢凌云捏紧了身侧的拳头。

大概是天气太冷,又被泼了一盆水,他憋屈在心里的那点怒火竟一点儿也烧不起来。

余光瞥见身后的侍卫,他侧眸去看,却见那侍卫站的比任何时候还要直。

目视前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而再往别处看,除了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其余的侍卫和谢凌云自己的人,都默契的转过头去,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谢凌云黑着脸,这才回了自己的行帐。

赵诚忍着痛,小心的拆着已经浸了血的纱布。

“你是大夫?你敢自己拆?到时候弄残了弄伤了,你怎么见你妻儿?你夫人是怪你自己不小心,还是怪我没关照好你?”

“这么大个人了,没个轻重。眼下城外连药草都没了,你还敢自己折腾?”

“大半的药材都用在你的伤上了,百姓们难不成只有等死的份儿?”

……

赵诚一头雾水。

他这伤也没用多少药材吧?

将军以前被皇上责骂,或是跟老侯爷吵架,也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怎么今天,脾气这么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