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那份差事,是他求了父王许久,又在他及冠娶亲后,方落定下来。
并非可掌实权的什么好差事,但……也是他百般艰难求来的。
于他来说,意义非同小可。
湘王世子入朝本就不易,他几次进宫央求太后,甚至不惜丢尽颜面彩衣娱亲,方让太后心软对圣上施压,圣上迫于孝道才允了他一官半职。
先前他不满傅家女,却不曾极力反对这婚事,当中也有想要早些入朝的心思。
可如今……
卫铎双腮紧绷,额头青筋绷起,却是不知该怪谁、怨谁。
十几日后那一场杨木接骨术成败犹未可知,可便是成功,怕是一年半载内,他也无法顺利行走,更别提入朝为官。
“世子知晓了,你先退下吧。”
见卫铎神色不对,云纤转头将银玉打发出去。
她不知当中内情,却也不得不开口安慰:“待你腿伤康复,还有机会。”
“没有了。”
卫铎淡淡道:“没有机会了。”
“圣上忌惮湘王府已久,不会让父王、我与卫铮全部入朝,这一个差事,已是天大恩赐,我……”
“再没有机会了。”
“为何忌惮湘王府?”
云纤对卫铎入朝与否并不在意,她抓着膝上裙摆,心弦紧绷。
“……”
短暂沉吟,卫铎似下了决心道:“圣上育有二子四女,太子体弱多病,二皇子……”
“二皇子如何?”
卫铎道:“此事你自己知晓便罢了,万不要说与他人听,虽也算是众所周知的秘辛,但无人敢拿在面上说。”
“二皇子他为人处世八面圆融,却偏偏生了个怪病。”
云纤惊讶抬头,卫铎叹息:“他认不得字。”
“认不得字?”
“是,生来如此。与卫锒不同,二皇子非心智不全,只单单认不得字,无人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可先前朝中都说,二皇子是因后宫争斗,被人下了厌胜之术。”
“难怪。”
云纤垂着头,语气低哑:“太子病弱,二皇子又无继承大统的能力,难怪,难怪……”
她的手攥得愈发紧,耳边似能听见自己抑制不住的心跳声。
“我知晓父王是为湘王府考虑,圣上年岁越大,猜疑之心越重,再拖下去,这百般求来的机会也要拱手让人。”
“可……”
可他不甘心。
卫铎只觉鼻中酸涩:“我知卫铮无争权之心,可我抑制不住想要迁怒他的心思。”
“我知君子应成人之美,不应重利轻义,我知晓的。”
将手覆在膝上,心中万般酸与苦、无来由的怨憎委屈,都只能化作对自己的恨恶。
他恨自己如今这废物一般的模样,更恨自己心胸狭隘,遇难后满心小人奸相。
他不该这般,却又难以挣脱心魔。
云纤垂下眸,看着衾被上绣着的团福纹样轻声道:“你悔了吗?”
“当日为救白榆,害得自己这般模样,你可曾悔了?”
“不悔。”
卫铎似是不能理解为何她反复执着于此:“你好似很在意我是否后悔救下白榆。”
“并非我在意。”
云纤不曾抬头:“你以圣人之道标榜自己,自会活得艰辛,既你不悔当日救下白榆,便已胜过世间万万人,其余的,你非圣贤,怎可能六根清净,无半点私心?”
“莫自寻烦恼,莫做庸人。”
云纤站起身,为卫铎披上一件外袍:“福祸无端,人生如寄。”
“世事瞬息万变,大婚前你不曾想过会有今日,是以你眼下的担忧,来日也未必会成真。”
她语气轻缓:“湘王府日后会如何,你我会如何,都不好断言。”
“万般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操心日后不知会不会发生的,不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