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还是念旧的。”
“娘娘,您将老奴想得……”
挥手打断刘嬷嬷,郁诗容道:“我与江月楼斗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死于对方之手。”
“可我怎么都未想过,自己没有栽在她手中,反而是……”
视线自那一把烧得只剩半截的安神香上瞟过,郁诗容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好似眼下方反应过来,虽跟江月楼斗了一辈子,但二人却从未真正奔着要了对方的命去。
人命啊……
以江月楼心机手段与掌后宅多年来看,对方若想要她亡,怕是比郁妩流更易得手。她能活到今日,可见江月楼也未恨她至此。
反倒是郁妩流,实令人寒了一身骨头。
“我这一生,应就是个六亲缘薄的命数。你在我身边,怕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从袖中掏了一叠银票,郁诗容丢在刘嬷嬷面前:“卫益清是铁了心要给卫铮争位,我不想凤鸣苏醒后,见他一向敬重的父王弃他如敝履。”
“接骨那日,已是底线,若让凤鸣知晓卫益清在他生死未知时,只一心想着他的庶弟,完全不顾他死活……”
郁诗容面颊咬紧,后又无力叹息:“怕是他会心神俱伤,于养伤不利。”
她的凤鸣是个心地良善的孩子,虽这些年她不愿他们父子相亲,却又不得不承认在卫铎心中,卫益清比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重要得多。
所以她不能给卫益清伤害凤鸣的机会。
“我……”
略有哽咽,郁诗容顿了一瞬:“我于他只有拖累。”
“我的性情你知晓的,想不来、亦学不会那些个弯弯绕绕,可做人娘亲的,唯有一点看得明白。”
“天下万物万事,没有能大于我孩儿前程的,哪怕我为此豁出一条命呢。”
永安伯府不可靠她一直知晓,可她总心存侥幸。直至接骨那日她终于看清,无论永安伯府还是她的存在,对凤鸣来说都是需背负一生的巨大累赘和包袱。
她这辈子,连郁妩流都能放在身边如亲生一般对待,更遑论她怀胎十月的孩儿。
她怎么能忍心,又如何能接受因自己之故,让她的孩儿受罪?
“我无外力可借,所以根本不能阻止卫益清帮卫铮夺世子之位。”
郁诗容眼眶微红:“可我有一个办法,能为凤鸣争取一点时间。”
“便是凤鸣伤好,也需一整年时间修养,这一年足够卫益清上折请奏换世子之位。”
“可若我死了,王府就需守孝。”
郁诗容哈一声朗笑:“守孝期间,我看他卫益清还如何上折子更换世子!就是他不念夫妻情分,也得给卫铮留一个君子之名。”
“嫡母孝期攘权夺利,天下人的唾沫也足够淹死卫铮的。”
“娘娘,您可万万不能想不开。”
“老虔货,我活不久了。”
她的身体已近摧枯拉朽,早晚得一死。
“人都有这一遭,还不如选个好时机,助我儿一力。”
郁诗容一扫先前颓然,眸中似有晶亮:“我死后,可为凤鸣争取三年时间,我信他,三年足够那孩子做许多事。”
“可眼下,他必要面对一段艰难,这段时间,我不能让你去他面前,惹他心烦。”
“看在往年你在永安伯府对我有些助益,我放你跟刘成一条活路。”
若她不先将这无心侍主的老东西送出,自她亡故后,这老东西仗着嫡母乳娘的身份,大可在府里作威作福。
若这老东西跑去秋水居,凤鸣还不敢不收,不仅如此,还得将她供奉起来做一活祖宗养着,这她怎能同意?
“趁着我还清醒,能给你留三分面皮,你快拿了银子滚远一些。”
“老奴……老奴知晓了,老奴明日便离开上京,永世不返。”
听闻郁诗容已存死志,刘嬷嬷便生了想离开王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