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捧着茶盏,再度低头轻嗅:“姑祖母仍饮这米茶。”
“饮惯了。”
傅披香淡淡回答,语气不见失落,不见惊乍,就如二人第一次相见,再无变化。
“我以为姑祖母今日不会见我。”
“为何?”
见云纤不语,傅披香道:“傅家会有这一日乃是早晚,它并非灭于你手,只不过你刚巧站起,将锤落傅府的满地散珠串成了一线。”
提起茶壶,傅披香帮云纤斟满:“就如你所说,众望所归。”
“傅绍光筹谋多年,知霓、鸾笙因争夺家主之位被你轻易挑唆,傅绍山为人愚蠢贪婪,稍一挑拨便急不可耐对傅鸾笙出手……”
“而孙谦、左文宣,也并非你与傅绍山之能,方让二人生了杀妻、灭妻的念头。”
“一切皆有因果,前尘往事已定,傅家满门终得恶果,是天注定。”
傅披香几句话,说得云纤满心惊讶。
她什么都知晓,可却……
“姑祖母洞悉世事,却从未出手阻止,可是因为您也有覆灭傅家之心?”
傅披香闻言淡淡一笑,这还是云纤第一次在对方面上看见笑容。
“自然不是,若我有此心,又怎会让你等到今日。”
云纤不解,傅披香见状道:“并非我不阻止,而是阻拦不得。”
“你所行,投石而已,一颗落子,惊动满盘,便是你当下收手,也再难阻拦。”
傅家事已经被太多人知晓,湘王府、孙府、花家,死一个世子妃当不得什么用处。反倒会同时惹怒这三府。
届时三府联手,方是陈家之难。
而如今的结果,对陈家来说方是最优。
第211章 贪嗔
傅家就如一把刀,且还是一把钝刀。
若运用不得当,只会伤了自己。而她年岁已高,她儿已位极人臣,再无前进可能。
傅家这种脓包一样只会拖累衡山的累赘,就该手起刀落尽早拔除。
傅披香简单几句,云纤便反应过来。
她本以为自己是执刀人,却未想她也不过是旁人手中的一颗棋。
双唇张合许久,云纤方垂眸道:“姑祖母好心计。”
陈、傅两府纠缠多年,难分你我。先前是傅披香这寡母独儿,需要依靠傅家来帮陈衡山谋求官途,借傅家姻亲之力,向上攀爬。
可陈衡山已坐到如今位置,早不需傅家扶持,而傅家却多要陈衡山提携。
双方相互依存,难舍难分,牵其一发,必动全身。
陈衡山如今却动不得,怕是只因在陈、傅两家所筹谋的事情中,这等生女厮杀高嫁贵府之事,最为无关紧要。
因“多女厮杀”而拔除傅家,已是陈府摆脱傅鸾笙、傅绍山等人代价最小的办法。
怪道傅披香不喜傅鸾笙。
傅鸾笙为人圆融,手段诡奇,可另一面傅鸾笙也更贪婪,想必向陈衡山索要的东西也更多……
所以在傅绍光送女离开傅家,朝凤三番两次送入外面来历不明的女子,她可从朝凤中战胜麦秋,怕是皆在傅披香眼下,皆在她的算计之中。
陈衡山已站至山巅,所要做的便是卸下全部包袱,将之踢出山下,永世不再沾染半点有可能会带累他的“污点”。
微微张口,云纤终未能发出一言。
那些都是朝堂事,她看不着摸不到,于她而言,这世间再无“朝凤”,再无“南院”,她心便足矣。
手中米茶再也喝不下,云纤将茶盏放下,喃喃道:“姑祖母应当知晓,那一封奏本由你之名献上,您自己也难独活。”
圣上虽不会因此事而发怒陈衡山,但定会在心中存一根尖刺。
傅披香活着一日,享受陈府老太君一日安详,帝王便会猜忌傅披香是否在借帝王手铲除异己。
更为重要的是,麦秋当日进上的奏本,就未想过给傅披香留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