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到知天命的年纪,却仍觉得离不得母亲。
“母亲,再等几日吧。”
陈衡山弯下腰,额头贴在冰冷的白玉地砖上:“圣上早有亲征南夷之心,如今得了傅家产业,可解一时燃眉之急,想来不日便要出征。”
“若圣上……”
“母亲,再等等吧。”
他头上已显华发,如今跪地却哭得如孩童一般。
傅披香看着,于心不忍。
她蹒跚起身,走到陈衡山面前。
眼前孩子是她亲手带大,从一丁点儿一路帮扶到如今。
而她的曾孙都已开蒙,她也老得不中用了。
伸出手,傅披香落在陈衡山发顶,许久未动。
片刻后,她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以做安慰。
陈衡山见此更收不住心中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早晚有这一遭,今日正好。”
她走到石凳前坐下,陈衡山跪着向前。
傅披香看着,难得有些动容。
“母亲……”
将头枕在傅披香双腿上,陈衡山泪如雨下。
陈家算是大族,但他父亲只是延东陈氏一族的旁支。
他父亲自幼不得祖父疼惜,虽是嫡子却因继室掌府中权力,将他父亲养得懦弱胆怯。
父亲在府中不受重视,他与娘亲自然也受冷落。
可自陈衡山记事起,他便不曾受过委屈。无论府中谁人欺凌他,母亲都会帮他讨回公道。
父亲病重早亡,祖父不喜他母子,甚至不曾寻一借口,便在父亲头七未过时,将他母子赶出陈府。
是母亲寡母艰难带一独儿,供他读书识字,不仅拿回陈府产业,且延东陈氏一族自他这代并为嫡系,重开族谱。
他官途艰难,也是母亲明中暗里打点,方让他平步青云,有了今日。
哪怕如今他早已在朝中站稳,陈衡山也无法想象母亲撒手人寰后,他会如何。
“再等十日,母亲,您再给儿子十日时间。”
傅披香闻言将枯槁一双老手,轻轻抚在陈衡山面上,她沉沉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十日过,还想再等十日,你切记贪执乃众苦之本,万不能生贪执之心。”
有了欲念,也就有了短处。
陈衡山知道她心意已决,忍不住放声大哭。
傅披香将他推开,自己一人走进小佛堂沐浴净身去了。
再出来时,小佛堂门外已跪了满地的陈家儿孙,便是她那刚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中的小曾孙也被孙媳妇抱了来。
“母亲……”
儿媳上前,哭红着眼将她搀扶出来,其余人老太君喊个不停。
傅披香抬手一挥,阻止众人。
“便到此吧。”
她说完就坐在小佛堂的蒲团上,佛堂外跪了满地的陈家儿孙不敢出声,许久未见动静后,陈衡山的嫡妻上前查看。
只见老太太口鼻下满是黑褐血渍,人已不在。
“母亲……母亲去了。”
她呜一声哭了出来,随后整个陈府悲痛声响彻云霄。
于云纤和傅家人来说,傅披香犹如阿鼻地狱恶鬼,乃是极恶之人,可对于陈府上下来说,她是庇护府中多年的老太君。
云纤不知也无心知晓其他事,她离开陈府后很快便回了湘王府。
只是刚回府,就听银玉说世子被湘王召去书房,许久未回,且前院来人禀报,好似王爷十分气愤的模样。
“可知道因为何事?”
“奴婢也不知,王爷书房靠不得近前去,今儿也只是有相熟的姐妹在外路过,听见王爷怒斥世子。”
“世子妃,这如何是好?”
“无妨。”
云纤换了一身衣裙,淡声道:“王爷跟世子乃是亲父子,父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你不必忧心,待世子回来我问问他。”
二人话音未落,卫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