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抹去面颊上的泪水,可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干。
江月楼不记得大姐夫的姓名,更不知被湘王府灭门的一户人家姓甚名谁。
云家满门,究竟为何而死?
怕是要如白榆、以及卫铎身边的厨娘,甚至是雷晟那般,死得莫名,死得无人追究。
只因他们是下人,是无足轻重中的……寻常百姓。
云纤的手越抓越紧,心却如痉挛一般缩成一团,疼得她难以喘息。
“为什么?我云家世代积德行善,我祖父仁慈和蔼,我父母双亲和善温良,他们一生助人无数,不曾奢求回报。”
“我的两个阿姐,一个腹中有孕,一个婚期就在眼前,可突有一日,我云家满门被灭,无一生还。”
“甚至我家中养了多年的狗儿,也未曾逃过此劫难。”
“而你……”
“凭什么不记得他们姓名!”
一千多个日夜的疼与恨让她再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云纤忍不住颤抖,高声质问江月楼。
她凭什么,湘王府凭什么,凭什么不记得被他们所害之人的姓名!
他们不能忘,也不可以忘,更不该露出那等如无辜之人一般,什么都不知晓的表情。
“云述,究竟为何而死!”
“我云家满门,到底为何而灭?”
她总得知晓啊……
来日她下了黄泉,总要告知死不瞑目的祖父、爹娘,还有姐夫阿姐他们是如何死的,是为什么而死。
她独活一场,怎么能什么都不知苟活一生?
黄泉之下,她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啊……
“对不……”
云纤哭着打断江月楼的话:“我要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死。”
江月楼拉着卫锒的手,喃喃道:“此事……怨我。”
清韵斋斗栱损坏,那日她找了人来修葺,当时圣上对出兵南夷蠢蠢欲动,王爷和朝臣每日为此争吵。
那日朝堂之上卫益清因言辞激烈,被泰和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回清韵斋时,自己正在院中修剪花枝。
卫益清进门面色不善,她忍不住问了句怎的了。
“皇兄怕是疯了,一心出兵南夷,也不管这天下如何。太子身体孱弱说不得哪日就要死在朝上,有出兵的功夫,不若多去几趟后宫。做个色令智昏的昏君,也比空有野心的蠢物……”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院中啪的一声。
江月楼抬头去看,就见斗栱之上趴着一个人,而地上掉落一把臂长手锯。
“怎么回事?”
卫益清大怒,江月楼望向那斗栱,面色也是一沉。
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若是传出,怕是要给府中添了麻烦。
江月楼道:“是府中来修葺……”
“处理了。”
卫益清说完,大步回了屋中,再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那人趴在屋檐上,她瞧不清那人面容,更不知他叫什么。这等事儿她并非未经历过,王府里死一二下人也是寻常。
将雷晟唤了过来后,她只交代了一句这人听了不该听的,好生处理妥当,收好尾巴,莫让他开口乱传。
江月楼看着云纤,双唇微抿:“这种事……”
她出身大族,此等事的确寻常,可面对眼前人猩红双目,她迟迟说不出其他话语。
“那时候府中管事还是王爷身边的老人宋权,权管事年岁已大,几次提出要回老家荣养,都被王爷拒绝。”
“他手下有几个年轻管事一直对这位置蠢蠢欲动,其中雷晟最甚。”
江月楼微微皱眉:“无人让他出手对付云家,他对云家所做的一切我与王爷都不知晓。”
雷晟是借了此事前去卫益清身边邀功,一句工匠处理妥当,今日清韵斋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日后再无威胁,他便灭了那木匠满门。
此一事,是雷晟为邀功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