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很冷,甚至冷的胸口处的血洞已经不再流血,

我撕下衣摆草草包扎伤口,借着月光辨认方向,

向前走去。

夜风下,我不自觉的抹了一把脸,上边是已经不知道干涸了多久的眼泪。

我一步一步的,走出两世以来,萧楠州带给我的所有阴影。

也走出困住我和娘亲的姜府宅院。

其实最开始,父亲对娘亲,并不是那样冷漠的,

他们,是一起从岭南走出去的少年夫妻。

父亲十七岁那年,曾经励志外出求学。

那时候他拉着娘亲的手跪在外公面前,

说这一去不知道要多少年,等他回来时,或许娘亲已经嫁了人,

他实在舍不得。

他说希望外公能将娘亲嫁给他,他想带着娘亲一起出去,

闯出一番天地。

那天他跪在苏家的祠堂里,一字一句的发着誓,

他说以后,一定会让娘亲过上顶好的日子,

也说会对娘亲好一辈子。

可是后来……

后来父亲果然闯荡了出来,高中进士。

那时候娘亲满心欢喜地做了好一桌岭南菜,等着父亲回来,

可是等来的,确实父亲要娶高门贵女的消息。

那天父亲拉着姜苒母亲的手,冷眼看着娘亲:

“婉儿是高门贵女,对我的仕途会助益良多。”

“她不可能做妾。”

“况且……”

父亲伸手抚向还在肚子里的姜苒:

“婉儿怀了我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

父亲的话里话外只透露出来了一个意思,他想将娘亲,

贬妻为妾。

那一瞬间,娘亲如坠冰窖。

那天她没告诉父亲,其实她也已经有了我,

三个月了。

幼时,娘亲总是望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发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回忆,

她不厌其烦地讲了一遍又一遍。

我问她,你为什么不走?

娘亲怔了怔,喃喃自语:

“走去哪儿呢?”

“他是我的夫君,是发誓一辈子对我好的人,也是我的天……”

“离了这儿,我有去哪儿呢?”

除了这里,她无家可归。

可是娘亲,你说的不对。

他不是你的天,也不是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人。

就像萧楠州于我也一样。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所以我走了,我可以见天、可以见地;

见油菜花海、见冰川雪刃;

亦可以见芸芸众生。

我要回岭南去。

迎着冷风,我将身上的衣服紧了又紧。

终于,在第三日天亮之前,我到达了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