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着只放着件外套的椅子，眼神微暗。

姜诗琪出去了。

说不清心上是松口气还是失落，他拿过枕头旁的手机。

已经快十二点了。

翻开相册，和母亲的合照像是在昨天才拍的。

“妈，你会怪我吗？”

怪我还没跟姜诗琪离婚，还因为她几句话就心软……

许久，困意袭来，陆逸长叹了口气，将手机暗灭后放回原处。

可就在他准备入睡时，却发现自己的眼睛怎么也闭不上。

愣了愣，捱着攀上心头的慌乱，努力地控制眼皮。

用尽了力气，眼皮像是被胶水死死黏住无法合上。

陆逸紧缩的眸子颤了颤，望向床头的呼叫铃。

不知什么时候僵硬的手变得沉重无比，抬起的动作已经耗费掉他全身的力气。

冷汗一滴滴划过苍白的脸，闭合不上的眼睛慢慢干涩发红。

就在快要触碰到呼叫铃那一刻，陆逸倾斜的身体重重的滚下床。

地板的寒凉透过皮肤，刺进几乎崩塌的心。

一切他需要的东西都触手可及，可自己只能像个木偶躺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

泪水从红通通的眼角倾泻而出，绝望一点点吞噬掉了陆逸最后的希望。

“陆逸！”

恍惚间，母亲的声音让他呼吸一滞。

下一秒，冰凉的身体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抬眸望去，母亲温柔的脸上满是焦急和痛心。

这一刻，陆逸彻底崩溃，他笨拙抓住母亲的袖口，艰难发出细小又断断续续的声音：“救救我……妈妈，没有了……我自己能做的事……没有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勇气走向死亡。

可到此时才发现，他害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那漫长而无望的过程。

怀里的陆逸哭的几乎失声，姜诗琪心如刀绞。

她紧咬着牙，用着发颤的声音轻轻说：“没关系，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话音刚落，怀中的人头突然一垂，那抓住自己袖口的手也随之砸落在地。

第31章

手术室外。

姜诗琪靠在墙角，滞然望着刺眼的手术灯。

“救救我……妈妈，没有了……我自己能做的事……没有了……”

陆逸死灰般的话语又一次在耳畔回响。

泪意伴着酸胀感涌上眼眶，她低头抚过黑发，深吸着气平复胸口将近窒息的紧缩感。

两个小时后，手术灯终于熄灭。

手术室的门刚打开，姜诗琪就跨上前：“他怎么样了？”

神经内科的张医生面色凝重：“他的病情已经进入恶化期，以后会出现发音困难，语速变慢，甚至肢体无力的情况……”

见姜诗琪如遭雷击的模样，她也不忍再说，只能提醒道：“家属要留意他的情绪，许多渐冻症患者在治疗中都会心理压力过大而患上抑郁症的。”

听着张医生的话，姜诗琪紧握的手慢慢松开。

等陆逸被推出手术室时，才哑声回答：“我知道了。”

凌晨三点，城市灯光星星点点。

安静的病房，输液管中药水滴落的声音都像被放大了许多。

姜诗琪坐在病床边，凝着即便昏睡却还是皱着眉的陆逸。

“阿逸……”

上一次这么叫他，还是在两人结婚前。

她伸出手，抚过他细软的额发：“我这个妻子做的一点也不称职，干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事。”

顿了顿，姜诗琪的嗓音逐渐沙哑：“所以你怎么能赶我走，你得骂我打我，让我留下来端茶倒水才对……”

说着说着，她再也发不出声，只有沉瓮的呜咽。

慢慢的，天亮了。

但陆逸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