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错愕,猛然抬头看向我。

我又重复道:“裴敬沉,治不好了。真的治不好了。”

腾腾当时几次放疗,躺在床上没办法动的时候。

和我说:“妈妈,腾腾怕痛。腾腾不想治疗了,腾腾想回家。”

当时,我拼了命地劝他:“腾腾,你相信妈妈。咱们要打倒怪兽。”

可真的到自己躺在病床上这一刻,我才浑然发觉,腾腾太像我了。

因为我知道再多的治疗对我都是无效的,所以我不想治,我也害怕痛。

我不想浑身被插满管子,也不想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死亡。

裴敬沉却始终不愿意放我离开。

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轮番来劝我。

“温小姐,你先生这样喜欢你这样舍不得你走。你就为了他好好治疗,万一能延续生命呢?”

“温小姐,生命的选择权在你。但你真的不做尝试就要放弃吗?”

我给腾腾好好治疗过,但最后到头来,他苦没少受一点,还是这么痛苦地离开了。

所以生命的选择权交给我的这一刻。

如果这个病是无法治好的,如果再多的医疗手段用在我的身上是白费。

那我不希望我最后的时光被插满管子,我希望我能沐浴在阳光上等待死亡。

我不想这么折腾。

面对那些医生护士的劝慰,我问:“那你们告诉我,配合治疗我的生存率有多少?”

他们答不出来。

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忍心。

因为那个几率微乎其微。

更大的可能是我的身体可能经受不住某一次化疗,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就没了生命体征。

医生护士们面面相觑,最终都沉默着走出了病房。

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我终于知道小小的腾腾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疼痛。

骨子里就好像有烈焰在喷发,我的血肉在一点点消融。

经过裴敬沉将我强行摁在医院治疗半个月,我的身体也终于成了一滩烂泥。

第26章

在半个月里的第八次化疗下,我的身体好像有了点力气。

裴敬沉给我买来了蛋糕。

医生说不准我吃,可蛋糕真的好香好甜啊,我忍不住尝了一小口。

裴敬沉看我想吃,转眼又去定制了无糖的蛋糕,是特意为我们这样有忌口需求的患者吃的。

我笑着接过。

裴敬沉一个一米八的大汉,却总是不停地哭。

哭得我有些心烦意乱了,我就赶他走,他就蜷在医院的长椅上静静从门缝里看着我。

这天,扎西彭措也来了。

他给我带了藏区那边的平安福,看着我瘦骨嶙峋的身躯陡然红了眼。

他将平安福放到我手心,很平静地问我:“痛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是真的好痛啊,痛到我好后悔让腾腾经受了这么久的折磨。

他的眼泪啪嗒地落在我的手心上。

他说:“温思宁,你再坚持坚持。”

“我之前说过,要带你去全世界最顶级的地方听我唱歌。咱们还没去呢……”

他哭得很难受,身子也跟着抽搐。

其实,我想告诉他,不必为我难过。

人总是要走的。

我不过是比他快了一点儿。

我强撑着说:“我的腾腾应该是想我了。”

扎西彭措听了这话更难过了,他起身将窗帘拉开。

现在的阳光不是很大,但刚好可以照到我的被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