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3 / 3)

转睛地看着和他同处一室的人。

狱卒还是个毛头小伙,这几天都是他在看守梁闻生,小头目们管他叫“阿麦”。阿麦终日穿着不合身的帆布衬衣和罩裤,脚下踏一双涂煤焦油的旧靴子,栗色的乱发垂至肩头,末梢打着小卷,遮掩着脖颈一侧的刺青。他绿眼睛,细颈项,皮肤似乎百晒不黑,但鼻梁上布满了浅褐色的晒斑。

打完手里的扑克牌,阿麦兴味索然地擦了擦手,抬起脸和斜对面的小学生对视。梁闻生这次没避开他的目光,抖起胆子主动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问题没引起重视,对方视若无睹地垂下眼皮,把桌上的牌收了起来。梁闻生抿了下嘴巴,继续找话题试图和绑匪建立沟通:“你的头发好长。我也想留长发,但我爸爸不许。”

这时停在窗户口的那只蝈蝈叫了起来,阿麦站起身走到高高的通风窗下,悒悒地靠着墙聆听了一会儿虫鸣。囚室里很安静,梁闻生也立着耳朵倾听秋虫的歌声。没多久,蝈蝈忽然振起翅膀,后腿一弹便直直跃起,嚓嚓作响地飞走了。阿麦离开了墙壁,抱着手,沿一条固定路线踱起了步。梁闻生看了他一会儿,又问:“你脖子上的图案是什么?”

见看守还是不吭声,梁闻生沮丧地晃了晃脚:“不回答别人不太礼貌。”

阿麦撩起头发摸了两下脖子,扭头看向坐在床上的男孩,思索了几秒后才回答:“这是一个符号。”

梁闻生第一次和他说上话,心中有点儿紧张,在此之前,两人之间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很久。他不自觉地把腿收了上去,像要秉烛夜谈般盘坐着接腔道:“代表什么的符号?”

“代表不准讲话。”阿麦加重了语气吓唬他说,“给你个忠告,别想干蠢事。他们是因为要把你留给某个大人物,所以才没来动你。”

说完后,房间里只剩下靴子底敲击地面的声音。阿麦一刻不离地注视着梁闻生,在房中踅来踅去,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真像回事,他整日价故作老成地紧绷嘴角,努力装出一副凶相。牢房紧闭的铁门外时不时传来挖苦意味的哄笑,四五种嗓音夹杂着几句荒诞不经、粗野狂妄的论断,梁闻生不声不响地靠在床头,留神着那些人说话。

过了一刻钟,墙外响起了汽车引擎声。有人打开关押梁闻生的囚室的门,将守门的小年轻招了出去,落锁后回头大着嗓门用蹩脚的维国语吩咐他:“这些白痴来早了,阿麦你去帮忙接货,从她们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都放到走廊旁边的3A16房间里。3A16,别搞错了。”

等门外的说话声消失了,梁闻生趁着房中无人,小心地爬上靠墙的桌台,踮起脚攀在窗沿往外探看,警惕地观望四周的环境。他看到几辆黑色吉普停在院场里,背着枪的接应人上前去打开后盖,粗暴地拉扯几名女孩,用麻绳把她们拴成一列。阿麦从盒子拣出一沓钱递给司机,然后像牵马一样拽着女孩们手上的绳子走进监狱。

梁闻生数了数视野里能看到的团伙成员数目,再留心一番站在屋顶上望风的哨岗。他心里充满希冀,有种预感,预感到他所看见的一切不久后就会派上用场,预感到父亲一定会来带他回家。

阿麦忙活了十分钟,回房后见梁闻生正老实地坐在床上发呆。少焉,不知从哪飘来醋渍菜和烤火鸡的香味,梁闻生望了眼窗户,抱着双膝对狱卒说:“距离早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绿眼珠朝他看了过来,梁闻生迎着他的目光,手指悄悄抓紧外套的袖边让自己不要发抖:“真想吃个面包。”

年青汉的表情微微一动,打量了男孩几眼,然后又摆出冷漠的神情睥睨着他。梁闻生见他不为所动,也没再出声,把身子往下滑了一截,半曲着腿,面朝墙壁侧卧在薄薄的枕衾上。狱卒立住脚,只有在梁闻生不看他时,他的脸色才稍显缓和。他怔忡着犹疑良久,最后开门走出囚房,穿过一道拱门转进看守们待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