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对了。御马场与宫苑间相去甚远,难怪阮秋色昨夜遍寻不着裴昱。
“那传话的宫人你可还记得?”卫珩问。
“这……”裴昱蹙着眉头回想了半晌,“是个年纪很轻的小内侍,夜里光线不好,我也没细瞧,倘若再看见他,也不知还能不能认得出……”
见卫珩一言不发,似是陷入了沉思,裴昱赶忙追问道:“这内侍有什么问题么?与此事有何关联?”
“昨夜昭鸾公主落水之后,阮秋色的第一反应是去找你。”卫珩道,“被那内官罗有德指认时,她也曾说过,只要等到你来,真相便可大白。”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裴昱一头雾水,“况且公主落水,表嫂应该就近找人去救才对……”
“所以本王思来想去,昨夜之事似乎只有一种解释,极其简单的一种解释。”卫珩道,“对于阮秋色来说,让你知道公主落水,比救人更重要,也比证明她自己的清白更重要。”
“这……是什么意思?”裴昱越发听得糊涂。
“意思就是昨夜之事原本只是演给你看的一场戏。”卫珩道,“公主根本没有落水,至少在阮秋色离开望月台去寻你之前,还没有落水。”
裴昱艰难地消化着他话里的信息:“演落水的戏……给我看?她为何要这么做?”
不消卫珩回答,他自己便觉出了其中的端倪:“难道是因为昨夜晚宴上那出戏?”
那出《望月台》里,女将军跳江而亡,才让薄情的状元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倘若昭鸾受了那戏文启发,想用同样的手段让他回心转意……
“太荒唐了……”裴昱万万想不到这一出闹剧竟然会是因自己而起,不由得跌坐在椅上,喃喃道,“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是很荒唐。”卫珩道,“可这样一来,阮秋色的种种举动便有了合理的解释:既然公主落水只是演戏,阮秋色自然不想闹大,所以没有声张,反而直接去寻你。被罗有德诬陷时,她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想着等你现身因为只要这出戏达到了目的,公主自会出面解释,她身上的嫌疑便可以洗脱。”
裴昱闻言,沉默了良久,眼里忽地生出些希望。
“既然只是演戏……那公主现在何处呢?”
卫珩眸光晦暗,轻声说了句:“我方才说的是,在阮秋色离开望月台前,公主还没有落水。”
他话中的不详意味如此明显,以至于裴昱还没领会其意,胸腔便没来由地一恸:“表哥是说……”
“她们俩想得简单,殊不知从一开始便落入了别人设好的陷阱那罗有德敢出面指认阮秋色,八成是因为在阮秋色走后,有人将这假戏做成了真……”
***
卫珩与裴昱出门时,阮秋色正蹲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观察草丛边的蚂蚁。
“侍卫哥哥你瞧,”她指着排成一列向前挪动的蚁群,对着时青叽叽喳喳,“蚂蚁都在往高处搬家,我爹说过,这是快要下雨了。”
时青配合地蹲在她旁边,耐心地夸奖道:“你记性真好。”
看着小姑娘喜滋滋地抿唇笑起来,卫珩心里一酸:退回到十岁的阮阿秋,似乎同谁都相处得融洽,只对他一人爱答不理。
裴昱的目光在阮秋色与卫珩之间转了转,叹了口气道:“表嫂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不知。大夫说可能数日,可能数月……”卫珩轻声答道,“不过,眼下这样也好。”
无知无觉,无忧无虑,总比内疚担忧来得好。
听到有人走近,阮秋色一抬头,便看见卫珩与裴昱站在廊下,正盯着她瞧。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略过了卫珩,落在裴昱身上,竟冲他绽出个甜甜的笑脸:“将军哥哥,你要走了吗?”
这差别待遇过于明显,卫珩心中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
裴昱愣了愣,到底咽下了那句“表嫂”,只点头说了声“再会”,便顶着卫珩阴沉沉的视线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