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安杵在尸海中,自己身上的血也快流干了。他?望了祁无忧一眼,直直地半跪了下去。
祁无忧没有下马,而?是侧头对左右说道:“把他?抬下去看看伤。”
冰冷的月光下,他?的伤触目惊心,被抬近了一看,已经有进?气没出气,说话都困难了。
他?抓住祁无忧的衣摆,不肯离开,用仅存的力气艰涩地说道:
“……无忧,你还在因为那件事……怪我吗。”
“我真的尽力了……”
祁无忧说:“我知道。你快去疗伤。”
李定安扔抓着?她不肯走?,满手?的鲜血在她的衣摆上渗出了一片阴影。
虽然他?向来贪生怕死,但这次也?想让她看得起。不论世人怎么说他?骄奢淫逸,至少在她眼里,他?可以做到不比其他?男人差。
他?问:“……你原谅我,好不好。”
祁无忧回答不了。
李定安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固着?,生命的光从中慢慢消散了,只平静地倒映着?天上的星河。
祁无忧能做的,只有为他?合上眼帘。
今夜,已有两个声称爱她的男人死在了她的面前,让她弄不清楚爱究竟是像生死一样?沉重,还是因为泛滥汹涌而?廉价。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夏鹤,在心里怨毒地念着?:你看我是怎样?对其他?男人的,我对你已经足够好了。
但是转念,她又将他?抛之脑后了。
许威正骑在马上,隔着?老?远骂她:“建仪!你小小年纪蛇蝎心肠,胆敢毒杀君父,谋权篡位?!”他?对身后的禁军声称清君侧,要众人随他?杀进?皇宫,拥立皇子殿下即位。
黑夜中,火把烧得太旺,滚滚油烟冲淡了月色,祁无忧被熏得眯了眯眼。
她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清楚你在想什么?‘既然我杀了老?的,又怎么会给小的留一条活路’。等?你杀进?皇宫,哪里还有什么皇子殿下,只有你自立为帝了!”她反将一军:“许威,你才是大逆不道!”
许威从来没想过他?还有机会当?皇帝,冷不丁被扣了一顶大帽子,既不敢置信,感受到莫大冤屈,又莫名热血澎湃。
祁无忧又道:“就算你今天跟我鱼死网破,许明舒和祁鸿宝也?活不成!我死了,这天下还是会在祁家人手?里。”
“你们祁家人内讧这么多年,成王让你坏了名声,祁玄则不是天家血脉,祁玉堂也?被逐出宗室。祁家还有什么人配坐皇位?”
“你忘了一个人。”祁无忧道:“还有祁兰璧。”
“丹华郡主一介弱质女流,凭什么?坐天下是你们姑娘家家的儿戏吗!”
祁无忧不动如山,问:“她背后还有一个夫家,你看看徐家敢不敢?”
说到徐昭德,许威不得不掂量掂量。但他?说了那么多,狼子野心早就被煽动得昭然若揭。
祁无忧执着?马鞭喝道:“你想用你妹妹和外甥的血给你铺路,只怕铺的也?是黄泉路!现在束手?就擒,我把许明舒和祁鸿宝送到许府跟你们阖家团圆。你敢动手?,你们一家就只能到地下相见了。”
许威迟疑了片刻。
现在束手?就擒,只怕祁无忧出尔反尔,最后全家上下通通不留。外甥尚在襁褓,就算成功即位,也?少不了太后临朝称制,到时还是要倚赖他?这个国舅,真不如一步到位。将来等?祁鸿宝长大,他?还政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更不如现在自立。
他?动了动腰间?的宝剑,细微的金属摩擦声透过长空传入祁无忧耳中。
只要许威死了,许妃和她的儿子就再无翻身的指望。
她就是要许威非死不可,哪有这么好心让他?们一家团圆。
*
“陛下。”
……
“陛下?”
祁无忧从混沌中回神,发觉薛妙容是在叫她。
她动了动身子,硬挺的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