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突然响起“啪”的轻响,是打火机的声音。

余光里,林锦川燃了支烟,猩红的火光明灭间,烟雾迅速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沈亦舟的睫毛颤了颤,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该少抽点烟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化作樱唇上一道浅浅的抿痕。

林锦川在烟雾中眯起眼,视线落在她紧绷的侧脸,声音隔着一层薄雾般漫过来,“你们的婚期,什么时候提前的?”

果然,逢老的话他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里。

沈亦舟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今天。”顿了顿,又补充道,“原本定在年关,提前了将近五六个月。”

贺知兰说,夜长梦多,不如趁早。她没理由拒绝。

“因为这次车祸?”他追问,语气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对。”她答得干脆。

“非嫁不可吗?”

沈亦舟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不出意外的话,可能。”

这个“意外”,指的无非是逢贺青能在这七天里醒过来。

只要他醒了,这场仓促的婚事自然作罢。

林锦川没接话,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五六个月的时间,可以赌一场逢贺青会不会醒,也是他之前的心态,可现在,七天,短得像一场转瞬即逝的梦。

他还在沉思,沈亦舟却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林锦川,或许我们相遇的时机本就不对,又或许是这些事凑得太巧,再这样下去,我对你的亏欠只会越来越深,我承不住。”

她抬眼看向窗外,医院的白墙在视线里模糊成一片,“逢贺青变成那样,我总觉得该做点什么,心里才能安。你能懂吗?”

这场车祸来得猝不及防,也让她彻底看清,自己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危险。

这种危险会像藤蔓一样,缠上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她不敢想,如果两天前那场车祸,林锦川为了护她而没能醒来,她该怎么活下去。光是想想,后背就泛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所以林母说的那些话,她都懂。她必须离林锦川远一点。

“我不懂。”林锦川掐灭烟头,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我只知道,我从医院醒过来,你又对我摆出这副样子。是这场车祸吓到你了?你怕我再因为你出事,对吗?”

他不懂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凡事只要露出一点坏苗头,就立刻想着斩断一切。

就像上次,林母刚警告过她保持距离,转天林家散出林锦川订婚的消息,她就毫不犹豫地消失、提分手。

这份谨慎,简直像在给自己砌一座牢笼。

“是,我承受不起。”沈亦舟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

“所以你又要甩了我?”

“甩了我”三个字有点难听,沈亦舟抿紧唇,没应声,算是默认。

林锦川将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我不同意。”

沈亦舟早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她沉默了很久,像是在心里反复斟酌,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卑微的恳求:“我爸爸当年,就是因为我让他去高铁站接我,才出的车祸。现在我总在想,逢贺青是不是因为遇到我,才会遭这种罪?而你,是不是因为车上坐着我,才会受伤?”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一种自我否定的绝望,“林锦川,我总觉得自己像颗灾星。如果身边的人再因为我受到伤害我会很愧疚。”

愧疚,内疚,这些会摧毁她。

够坦诚的示弱,林锦川因为她说的话,眉头皱的紧紧的,“那是意外。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受害者,不是根源。车祸从来不是谁能预料的,就像雨天路滑、突发状况,都是偶然。如果爸爸知道你这么怪自己,他该多难过?他去接你,只是因为疼你。”

“谢谢你安慰我。”沈亦舟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我们这段感情,真的不能再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