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女子如此,定然狼狈不堪。
偏生她立在那儿,脊背挺得笔直,竟无半分瑟缩。
更令人心惊的,是她那双眼。
幽深,沉静,却又透着一股子不加掩饰的戾气。
钟茉晚心中暗嗤:装模作样!待会儿姑母发难,看她还能不能这般镇定?
庄定皇后凤眸微转,将钟茉晚的失态尽收眼底。
她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顾锦年。
顾锦年对此恍若未觉。
她提步,裙摆微动,稳稳当当地跨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向殿中。
步伐从容,身姿端凝,目不斜视。
哪里像个初入宫闱的臣女?分明是久居上位者的从容。
查嬷嬷紧随其后,脸黑的能滴出墨来,从身旁宫女里接过戒尺。
“顾二小姐可晓得规矩?”她阴恻恻道,戒尺在掌心敲出催命般的节奏,“这凤仪宫,可不是你们平阳侯府那等小门小户。”
话音戛然而止,戒尺突然横在顾锦年膝前,“见了皇后娘娘,当如何行礼,还用老身教么?”
查嬷嬷的尾音还带着得意的拖长,话音未曾完全落下,
顾锦年已然敛衽,屈膝,俯身。
一个标准的宫廷大礼,行云流水,不带半分滞涩。
“臣女顾氏锦年,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嗓音清泠,不疾不徐,礼数周全得竟似用尺规丈量过一般,分毫不差。
查嬷嬷嘴角得意的弧度蓦地僵住,手中戒尺还悬在半空,一时竟不知该落下还是收回。
她眯起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顾锦年的动作,肩线平直,腰背如松,连指尖垂落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这……这怎么可能?!
她这一路早已盘算好了千百种刁难的法子,连戒尺该落在哪处关节都想得明明白白。
可此刻,顾锦年这一礼行得滴水不漏,竟让她连半根头发丝都挑不出错来!
查嬷嬷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憋屈得她险些内伤。
钟茉晚在旁瞧着,心中亦是暗惊。
这顾锦年,怎的如此懂规矩?
想当初,她跟着查嬷嬷学宫规礼仪,那膝盖不知被戒尺敲了多少次,夜里疼得都睡不着觉。
便是如今,她见了查嬷嬷手中的戒尺,腿肚子都还会下意识地打颤。
她偷眼去瞧庄定皇后,心中得意。
这凤仪宫是姑母的地盘,今日也休想全须全尾地出去!
钟茉晚越想越痛快,唇角不受控制地翘起。
只是,庄定皇后却像是根本没瞧见行礼的顾锦年一般。
她依旧垂着凤眸,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这份视若无睹的轻蔑,比最严厉的呵斥更叫人难堪。
顾锦年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纹丝不动。
她心中冷笑一声。
就这?
前世在冰砖般的石板上蹲两个时辰都未曾颤抖,皇后这点手段,她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殿内死寂,连铜漏滴答声都清晰可闻。
皇后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青瓷茶盏上轻轻一刮,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顾锦年微微抬眸四顾,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就那么施施然地,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庄定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她终于舍得将目光从茶盏上挪开,轻飘飘地落在顾锦年身上。
凤眸微抬,眼底平静无波,宛若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可那平静之下,却是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挫骨扬灰!
她那般乖巧懂事的依依!
就是被这个贱人,害死了。
钟茉晚见皇后终于正眼瞧了顾锦年,心中一喜,连忙抓住机会。
她故作惊慌地用绣帕掩唇,声音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