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谦看着病床上唯一能动的手也抖得不听使唤,不够灵活的人,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从小慈父一般的父亲,明明也就一两个月,过去那些甜蜜和睦,家庭美满的日子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
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人,陆怀谦开始意兴阑珊。
陆安年就算不是同谋,一个从犯肯定是跑不了的,然而就算定了罪,以陆安年如今连床都下不了,更别说生活自理的情况,也根本无法服刑,他的结局注定是在病床上了此残生。
陆怀谦忽然想,或许这就是秦筝想要的结果,哪怕真进了监狱,陆安年坐完牢,还是可能出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如今瘫痪在床,哪怕无法定罪,他只要活着,未来就永远都要饱受折磨,没有赦免一说,这是比坐牢还要残忍的酷刑。
是与不是,陆怀谦已经不想知道了,如今他就算想带走陆安年,法律也不允许。
他累了,不想再管了。
转头看向叶青清,“事到如今,你还要留下来,陪着他吗?”
叶青清嗫嚅半晌,看了看叶青清,又看了看儿子,“……你爸爸,也只有我了。”
不出所料,陆怀谦闭了闭眼睛,半晌,才沉声道:“你可以为了一个作恶多端,心狠手辣的丈夫装聋作哑几十年,我却做不到自欺欺人,勉强自己还在站在这样死不悔改的父亲身边。”
他可以接受世人的指责,但他知道,在别人眼中,他的行为不会被看做有孝心,还生恩,而是迂腐不化,助纣为虐,为鬼作伥,在个人道德和善恶公理之间,他必须做出选择。
结局当然是注定的,陆怀谦从来不是愚孝之人。
他睁眼看着叶青清,“这事了结之后,我会离开这里,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也不会勉强你。”
叶青清张了张口,终是低着头道:“你爸爸这个样子……我又能去哪儿呢……”
陆怀谦没再说话,他转头看向陆安年,“以前人人都说你们夫妻恩爱,我那时只觉得理所当然。”
“可是事到如今,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宁愿被千夫所指,遭受世人唾弃,背负骂名,也要留下来,跟你站在一起。”
“她说你只有她了,你觉得,这话里的意思,究竟是所谓的爱情,还是因为同情?”
眼睁睁看着陆安年被气到发疯,最后再次被抢救,陆怀谦终于明白,为什么秦筝要他在陆安年面前问出这个问题。
经过了网上风波,非鱼易主,还有绑架失败后,陆安年失去了一切,名望声誉,影响口碑,事业地位,健康自由,所有都离他而去。
唯一剩下的,只有叶青清,这份叶青清宁愿违心违法,背叛所有人,也要和他在一起的爱情,从前是陆安年的骄傲,如今是他的慰藉。
然而陆怀谦刚刚的话点明,叶青清的不离不弃,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同情。
他陆安年,如今只剩下用同情来栓住叶青清的地步。
他一无所有,一败涂地。
抢救室外,陆怀谦站立许久,离开之前,心灰意懒道:“我走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以后也不会再来,赡养你是我的责任,但别的,就不必了。”
叶青清含泪看着他,却没有出言挽留。
转身之际,陆怀谦忽然问:“刚刚为什么不否认?”
他说叶青清留下来,是因为同情陆安年。
但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
那份明知对方不是好人,杀人犯罪,也要包庇的感情,真的那么容易变质或者消失吗?
叶青清神色微微一顿。
她什么都没说,陆怀谦却已经了然于心。
如果要悔改,叶青清过去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悔改,既然过去没有,那么现在当然也不会。
她只是……从前风平浪静,一切都看似圆满时,她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享受着虚假的幸福,如今假象被揭穿,拨乱反正时,她也甘愿接受命运的审判与惩处。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