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迎接过身穿战甲的皇上,被皇上的战甲硌过,也被皇上的战甲熏过,幸好此时是腊月,女?儿的战甲上只有一路的尘土味儿,并无汗气,可亲身经历过南巡期间种种不便的她还是很?心疼很?心疼。

“走,热水都备好了,先去沐浴吧,换完衣裳咱们娘俩再说说贴己话。”

庆阳渴望这场沐浴已?久,因为上次沐浴还是离开蓟州之?前,行军回来的路上她只能隔两晚用热水简单擦擦,就连头?发也只洗了三次。营帐里太冷了,每洗一次就要多一次感染风寒的危险,反正白日里行军她都戴着头?盔,庆阳宁可忍受身体上的不适,也不想病倒再?叫将?士们冒出“公主?就是体弱”的轻视之?心。

但?头?盔也挡不住北地寒风席卷的尘土,庆阳决定?先洗头?。

丽妃亲手帮女?儿洗头?,连着换了四次水,女?儿这一头?乌黑的长发才算是彻底洗干净了,也洗香了。

浴桶也直接备了三个,裹着巾子从第一个桶里出来时,庆阳的脸与她被母妃搓来搓去的身子一样通红,离开第二个桶时就好多了,沉入第三个浴桶时,庆阳长呼一口气,真正开始了泡浴的享受。

丽妃累得?够呛,坐在锦凳上,上半身趴在桶边上,目不转睛地瞧着又变成仙女?一样的女?儿。

瞧着瞧着,丽妃眼睛一眨,滚落两行泪珠。

庆阳帮母妃擦去眼泪:“母妃为何哭?”若是心疼她,之?前哭得?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丽妃轻轻地啜泣着:“我是心疼你父皇,自从你大姐被罚,他?就再?也没有召见过我,这是你回来了我才又在乾元殿见了他?一面,才一个月啊,他?……老了那?么多,母妃难受……病了才更要有人在身边照顾,他?为何不肯叫我过去。”

皇上年轻时,她巴不得?少住几?次乾元殿避宠,现在皇上老了,她想长住乾元殿守着他?,皇上却躲着她。

庆阳沉入水中,几?个呼吸的功夫后再?出来,随手抹了一把脸,开解母妃道:“人人都知道父皇独宠母妃一人,父皇肯定?是看出大哥真存了请辞之?心,父皇也想成全大哥,那?这期间母妃若在父皇身边的话,外人会猜疑您在废黜大哥之?事上推波助澜了,所以父皇不见母妃,是为了母妃好。”

丽妃怔了一会儿,流着泪道:“这事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他?为何还不肯见我?”

庆阳仰头?,闭着眼睛道:“因为新太子还没定?,无论母妃还是我离父皇近了,都有蛊惑父皇的嫌疑。”

所以父皇还给了她与二哥五日的假,所以初九那?日早朝,父皇会有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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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四、初五这两日,兴武帝让严锡正去跟耶律崇兄弟商议东胡的降书内容了,譬如东胡今后要向大齐俯首称臣且年年进贡,譬如进贡的骏马、牛羊、皮毛数量,譬如这次东胡王庭赎回耶律崇等人的赎金金额,至于大齐将?士自己从草原上赶回来的数万匹战马,那?是大齐的战利品,与东胡无关。

耶律崇知道自己的伤势,八成是治不好了,在自己的骨气与兄弟妻儿们的性命中间,耶律崇选择了后者。

既然谈好了降书内容,初六这日早朝,坐在椅子上被人抬进大殿的耶律崇忍辱负重?地在降书上按下了东胡王印,接下来就没有耶律崇兄弟两家什么事了,等以耶律续为首的东胡使臣回到草原再?把赎金送过来,大齐自会放了耶律崇以及兄弟俩的家眷。

外邦之?事解决了,待耶律崇兄弟被带下后,兴武帝发布了一道旨意,让中书省将?之?前废太子的诏书发往各州县,昭告天下。

严锡正、戴纶才领了旨,兴武帝便靠进龙椅,连着咳嗽了很?久。

帝王的老态早已?有目共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咳嗽,太子之?位还空了,大臣们能不着急?

所以,立即就有文官奏请皇上尽快选立新太子,以固国本。

这确实是关系大齐臣民的大事,文武百官都跪了下去,恳请皇上选立新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