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见声响,终于偏头。

叫人终于瞧清他那张如梦如幻的面庞。

那些血珠刹那间不再瘆人,也不那般叫人惊慌,刹那间成了华丽的流锦,又如迷幻的蝶,翕动着灿烂的翼悄无声息的停在少年的鼻尖。

可惜少年目光暗淡,睫羽颤抖,只停留了一瞬,便再次将脑袋撞上石阶。

额角敲击着地面,血珠被石阶吸食殆尽。

他许久不起身,银白的长发垂在石阶上,哪怕染了万千尘灰,却也叫人觉得干净。

“五千……三百二十六……”

他淡白的唇瓣微张,吐出一个数字。

而后用手肘撑着地面,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艰难起身,往上再攀爬一阶。

长长的衣角拂过地面,拖出两道冗长的血迹。

再是重复方才的动作,将头砸了下去。

每一声都砸在耳边,令人心惊。

“五千……三百二十七……”

几位妇人站不住了,忙上前想将人搀起,可走进一看,便是再往前一步都不敢了。

全是血。

全是血……

头上,脸上,胳膊上,被什么利物划破的衣物下,全是干或未干的血迹,全是黑乎乎的痂。

这般纤瘦脆弱的人,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除了那少年发红的眼角,浑身上下已经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还有血色。

不敢上前,不敢动。

生怕自己碰一碰就会将人碰死,生怕抬手推一推便将人从这几千台阶下滚落,丧失这最后一丝生机。

可少年艰难的动着身子,又上了一个台阶。

眸中什么也不剩。

没有光影,没有神采,没有世间。

有的,只剩下一条长长的台阶。

他垂下眸子,看着地面,心中也会想,何时才是头。

实在很累,很疼,但浑身都麻木了。

如行尸走肉,不断的维持一个动作, 而那孩童正用双手抱着他的脖颈,挂在他胸口摇晃,躲避着猛烈的日光。

“公子这是在此处做什么呢?”一位妇人小声开口询问,“见您伤的不轻……”

少年抬了眸子,如被雾气蒸笼一般恍然的眸子沉沉,他勉力挺着有些凹陷的肩胛,拖着沉甸甸的孩童,视线极点已经出现了幻觉。

“我……”少祁的声音嘶哑得如断裂的琴,“我……”

他有些难受的眨了眨眼,最后还是垂下眸子,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清。

“……我在此处做什么呢……”

妇人瞧见少年眨眼的动作,面色神情柔软下来。

这少年看着年岁不大,衣着华贵,指尖缠着的铃铛一瞧便知并非凡间之物。

她将人上下扫视一番,轻叹,从篮中摸出一块布,“擦擦眼睛,血都流进眼睛里了。”

少祁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的手臂动了动,似乎是想接过那块布,可是下一瞬又垂了下去。

“……多谢。”

他微微点头道谢,却没接过妇人手中的布。

挂在他脖子上的孩童很不满,张牙舞爪的朝少祁吐口水:“呸!跪!谁叫你停……”

而后他目光定在了少祁那双惨淡无神的眸中。

分明这几日,那双淡紫色的瞳孔一寸一寸暗了下去,不论他再怎么刁难,也还是没有一点怨气,甚至连眼泪都不流了!

可今日那双眸子却有了浅淡的水光。

真是邪门。

他抱紧少祁的脖子,凑到少祁耳边,用如鬼魅嘶哑一般的嗓音低声询问:“你哭了?”

少祁不敢不回,便吸吸鼻子,活像个受人欺负又无力反抗的小孩,他小声反驳:“没有。”

“不可能!你哭了!”

少祁又摇头:“没有。”

孩童气得不行,眉头竖起,怒发冲冠,盯着少祁瞧了几秒,眼珠子骨碌碌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