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毛笔在山涧石壁上写的第一个名字,便是浮现在脑中的“子钦”。
五师兄曾还凑上来问过他,这到底是谁?
少祈不知,却在那二字前加了个裴。
他也觉得莫名,便将那三字划去,照着二师兄给他的小本子,如鬼画符一般写了“裴昭”二字。
在清虚神境十年,他时常被大师兄吐槽字丑。
也曾见过大师兄的字,笔锋凌厉,龙飞凤舞。
他心中觉得丢人,便悄悄练了许多年。
就连下大雪,他也会趴在雪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在上面写字。
写着写着,那些难懂的诗词便成了师兄的名字。
那时,他心中虽知晓师兄对他的好不过是虚情假意,可落笔之时,心中却只剩下师兄的名字。
还有“子钦”二字。
于是他在雪地上,学着大师兄的字迹写裴昭、裴昭。
大雪不要命的往下落,片片落花掩藏起少年人的心事。
他就这么写着,字迹却边写边消失。
慢慢的,他再拿起笔时,字便变得比二师兄还要清秀,老练中还带了一丝眼熟的张狂。
连他人见了都赞扬。
可他写的最好看的,是师兄的名字。
少祈被黑烟笼罩的眉目温软下来,可在他抬手去握那毛笔时,却没力气将毛笔拿起来。
他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皱起,用手再去抓。
毛笔却只是在雪地里滚动。
他抓不住。
终于有来此祭拜的人注意到了这浑身血污的人,像个乞丐,却又好似比那乞丐还要凄惨上几分。
一遍一遍的在地上抓着什么东西,如疯了一般。
只不过他们都在远处观望一眼,便匆匆离去,仿若这人比那疫病还恐怖。
少祈眸子里堆积起愈来愈多的疯狂与惊恐,在他用力的去按住毛笔时,已经用力到浑身发抖。
拿不起来……
他的手心按着毛笔根部,整个人用力到压了上去,手腕上的伤口再次裂开,血痂里漫出鲜红的液体,淌在了洁白的雪上。
少祈双目通红,呼吸急促,如泄愤一般将那毛笔拍开,将墨水打翻,将自己弄得更加脏乱。
他看什么都生气。
可片刻后焦躁的要哭起来,一面哭,一面爬着又去抓那支笔。
周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感觉不到。
只是哭的凄惨,一下一下去按那支毛笔。
可是……
他拿不起来……
他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为你存在的人
在无数次将那毛笔推动也捡不起来时,少祈俯身,瞳孔微动,用嘴去够那只笔。
他才刚将那毛笔叼起,沾了一嘴冰凉的雪和沙,就听一声惊叫。
“娘亲!娘亲!看弃该!”
一个稚童的声音格外响亮,将人惊得连连回首,他的嗓音中透着好奇与天真,几分不解,又像是见到了多么奇异的东西。
听到“乞丐”二字,少祈睫毛颤了颤。
在这纯洁无比的雪地中,他好像成了唯一的脏污。
苍暮之下,雪飘得愈来愈大,少祈的眼睫上落了一片雪花,融化成水珠低落。
他装作没有听见,吊着笔,用胳膊摆正先前被他打翻的墨床,里头只剩几滴墨了,他歪着脑袋,将毛笔头按进墨水中,浸湿柔软的青毫。
“娘亲,他在学小狗、叼骨头吗?”
随着这一声问话,与其一齐传进少祈耳中的,是拨浪鼓的声音。
少祈掀起眼帘,看清了那稚童的面貌。
而那稚童手中的拨浪鼓,正是他在南连集市所赠。
少祈慌乱的垂下头,咬着笔杆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像是生生要将那笔杆咬断,吞入腹中。
稚童早已认不出少祈了,他晃着手中的拨浪鼓,一身干净,站在寺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