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渡正缘……”
“佛渡正缘……”
少祈的双唇翕动,嗫嚅的重复着这四字。
“去……孽缘……”
他不是师兄的正缘……
而是……孽缘……
少祈终于闭上了眼,可是耳边欲要捅穿他心脏的话语还在继续。
“你于佛门重地杀人了知道吗!佛不会原谅你!”
少祈紧闭着眼,整个人在雪地中蜷成一团,他多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再听下去。
可此时的他连捂住自己耳朵的力道也没了。
只能任由那些尖刺插进他的骨头。
“你是一个杀人凶手!”
那孩童还在骂,双目血红,震怒之下狂风大作,雪下的越来越大了,他的声音和雪声风声混在一起,却叫少祈听的无比清晰。
“囚犯!!!囚犯!!!你应该去蹲大牢!!!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少祈蜷缩着发抖,明明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冷意了,可还是抖个不停。
脑中先前不知被什么抹去的画面又在此时浮现出来。
长阶之上,飞溅的血渍,人们总说杀人不见血,可少祈实在不熟悉,任由他人血液飞溅自己一身,染红自己玉白的肌肤和衣裳,与他的血液融为一体。
金剑刺入几人胸膛、划开谁脖子的触感还历历在目。
那些方才故意被他掩埋遗忘的事迹在此时被翻了出来。
孩童有意刺激少祈,满嘴的“杀人凶手”和“囚犯罪人”,他恨不能叫少祈去死!
他厌恶世界上所有虚伪的人,也憎恶所有良善干净之人,而世上恰好,只有这两种人。
是,他讨厌所有人类。
尤其是像少祈这般干净的,他最为憎恶。
凭什么少祈能干干净净一身白,凭什么少祈穿了黑衣都能瞧见他的纯净无暇,他不信这个石阶上有这种人,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能舍己为人到连自己的性命都全然不顾。
所以他要人跪长阶。
九千九百九十九阶,谁能真的跪上来?
没有人能。
他得意,他张狂,因为他觉得自己才是对的,他觉得自己才是人间的正道。他看不起所有人,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善,只有恶!
这些日子靠押人来跪长阶吸食到的怨气能供他饱腹好些时日,可是少祈呢?
他要少祈做什么少祈便就做什么,他要少祈跪少祈便跪,他要少祈磕头磕出响声少祈便磕,少祈对他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甚至在他的多次为难下还依旧对他言听计从。
这让他的世界观在一点一点的在破碎。
他觉得,这个少祈,才是货真价实的疯子。
原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是虚伪的,良善之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他以往专挑那些身上身下都干干净净的人,那种散着淡淡的光,难以被浊世侵染的人,去跪长阶。
这种人一旦有了怨气,就比寻常人要重许多。
他选了许多人,最后都会撕下面皮逃之夭夭,若他笑着问那人:“不救人了么?我可是给你了救人的机会,你是当真不愿救了?”
那人会心虚,身上的微光弥散,回也不愿回他,而后便是大片大片的怨气。
好罢,这才是对的。
可在少祈跪长阶,被他推下去断了手筋脚筋后,他问少祁:“还救人么。”
少祈会红着眼,像只小兔子一般轻声细语的对他说:“救。”
在少祈三番两次累的要晕过去时,他问少祈:“还救人么?”
少祈的眼睛还是很红,像是被欺负的狠了,万分委屈,却还是说:“救。”
在少祈杀人后,抖着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的即将崩溃时,他问少祈:“还救人么?”
少祈沉默了。
他正要笑出声,也吃到了怨气,很少很少的怨气,但他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