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见到了之后呢。

少祈说若我喜欢的不是你，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少祈说师兄，喜欢你太累了，我不要喜欢你了。

少祈说在人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

这些话让他这些时日做的所有努力，所有给自己洗脑的话语，所有所有事都成了无用功，就连怀里的窝头也成了无形的尖刺，要将他的胸膛捅穿。

一下子就将他钉入死牢，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那一瞬，即便他也知道人皇还活着，知道鸿蒙山千百余人还好好的活在世上，知道这一世的少祈并未抢他灵契而逃，都没用了。

那些记忆像是疯了一样卷来，要将他吞噬。

他能怎么办？

他眼中切切实实的能看见少祈对他做的所有事情，以及一次又一次的抛弃离开。

他能怎么办？

裴昭几欲疼的快要死了，从未觉得心口、头脑这般疼过。

他抱着少祈，想将少祈融进自己的骨头里，问：“你要我怎么办？”

真正失去一切的人是他，他只剩下少祈了。

这种纷乱的纠葛，一桩桩一件件洗不清的事，该叫他怎么办？

他哭得惨烈，想将少祈吵醒，又不想看见少祈那双对他盛满失望的眸子，最后只能在没人听见的地方认清自己的心意。

“没有不喜欢……”

“喜欢的……我喜欢的……”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在无尽的深渊中将鲜血淋漓的自己捞出，给了自己一剑又一剑致命伤。

只为了对抗那个过去满眼仇恨的自己。

“我喜欢的……”

“喜欢的……”

“我喜欢……”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对他自己的催魂索命。

他的每一句藏在暗夜之中的喜欢，都让他将过去的自己捅到鲜血淋漓。

“我……”

他嘶哑的声音倏然止住，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茫茫黑夜中，一把钝器险些要将他的脊椎骨生生砍碎。

黑夜之中，裴昭说不出话，只觉得那些虚幻的疼痛化为实质，像是真的将他的身体捅裂了。

傅丛声拿着钝器站在他身后，见人还不将自己的哥哥放开，便又下去一斧头。

室内终于弥漫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即便傅丛声站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暗处，也隐约能看见男人被血浸到湿了一大片的伤处。

傅丛声也觉得怕。

在他跟前的人几个时辰前还杀了人，目光凶戾到有如地狱阎罗。

在他跟前的男人，是一个强大到不过动动手指头就能将他扯下地狱的人。

可是此时，不论他砍下去多少回，血腥味多浓重，也没有等到这个恶鬼将他拖进地狱。

那个在他眼中如恶鬼一般的存在，此时只是抱着少祈的身体，将脑袋埋在少祈肩上，除了被砍到时那一瞬的颤动，再无其他动作。

良久，静谧的黑暗中传来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

里面尚且存了委屈、还有无穷尽的痛楚。

等傅丛声听清时，黑夜中已经没有任何声响了。

没有哭声、哽咽声，什么也没有了。

哐当

傅丛声手中的钝器落在地上，血液溅了一地。

他在暗处站了许久，才强忍着勇气和腹中不断上涌的恶心，想跑去将自己的哥哥拖出来。

可是他拖不动。

那个男人即便是已经昏死过去，也不松开手。

傅丛声跌坐在地上，混乱到不行。

他的脑中只剩一句，砍完最后一下时听见的那句话。

我也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