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艽盯了几眼,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随周昭越每次吞咽,颈部就有喉结上下一动。

喉喉喉结?!

罗艽低头打了个嗝,手便不由自主摸上自己颈部。

却听识海里,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这人曾有个奶娘,是西域漠江城的后裔。她虽无修道之能,但自小跟着那奶娘,也学了不少易容改装之术。在体表上伪造什么、掩盖什么,都不是难事。’

是叶青洲的声音。

罗艽听着,‘哦’了一声,又满面讶异地抬起头,瞪大眼。

虽说她与叶青洲之间不过识海传音,罗艽也知旁人并不能听见,但……此刻周遭人物如此之多、眼目之嘈杂,也让她打心底里觉着不妥当。

罗艽心里慌到不行:要是被谁听见了怎么办?!

叶青洲显然能明白她想法。

她垂眸捂唇,低咳一声,再抬眼,极受伤似的。‘师姐未免对我太不信任。’

罗艽偷摸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这位面上得与旁人应付、心里还要同自己传话的叶青洲,只着急地道,‘周围这么多双眼睛,你若是说错一句话,那可是好大的过错。到时候可别……’

叶青洲装模作样‘嗯’了下,同她道:‘所以我不与那些人说话了。’

罗艽:‘…………’

瞥了眼不远处,叶青洲果然就此缄默,对周围达官显贵也爱答不理。

罗艽一时无言。

叶青洲再道:‘师姐,周空虽将你塞给赵越,却仿似……未与你说这赵越的许多事?’

罗艽:‘兴许是忘了。’

叶青洲便尤为耐心地同她娓娓而道。‘那赵越并非真有多贫寒,不过家道中落,又流离失所。’

‘十几年前初春,周空与周婺混进私访的队伍,在南边晟州见了彼时的县官。县官一家育有一女一子,其一便是赵越。’

‘这县官的脾气与赵越如出一辙,都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板一眼,总得罪人。到底是积久成祸,官场上有对手对他怨气横生,好容易捉了他错判、漏判的案子,将他一举歼毁。’

‘权挟事来,满门被抄。只有赵越与那奶娘幸存。奶娘带着赵越一路往北,再次碰见周空与周婺。’

‘那时赵越已经改名换姓,但周空一眼便认出。其实赵越有个聪明脑瓜,读书背书极快;那奶娘又辛苦教她养她,没让她比别人差。’

‘彼时,周空与周婺打了个赌。就赌这勤学苦读的女孩儿,以后是否能大放异彩。’

‘周婺觉得,身为女子,再聪明也敌不过男子万一,更别说加官晋爵。’

‘周空却说,此人定会成材。’

‘此后她们三人再无交集。五六年后,又是一个初春,赵越在科举试场一路高歌。百花宴后,赵越那贫寒的茅屋里,奶娘为她备了衣裳,重新束了发。’

‘奶娘毕竟年岁已大,几月以后便离去了。’

‘如今瞧来,大抵是周空赢了。可周婺是否还记得那个赌约,也无人知晓。周空也不再提。’

罗艽听了半晌,又默了半晌。

再开口,由衷感慨道:‘阿洲,你知道的可真多。’

叶青洲叹了口气。‘只是比师姐以为的……要再多一点点。’

‘这赵越的事,其中有许多钱权之道,我都没有说。’识海之中,叶青洲的声音淡如云烟。‘为官弄权,我不懂。亦不想懂。’

罗艽闻此言,便也倏尔想到,从前的自己亦是如此。

如此纯粹,才如此任性。

但世间有些东西,并非不去沾染,便能不碰上的。

人之于世,无往不在权力桎梏之中;即便已然安单,某些厄运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叶青洲能保持纯粹,大抵是因为她足够强。

如同百年前的罗艽。

罗艽吸了吸鼻子,心绪纷乱,无意识捏起一个小提子,要往茶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