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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二刻,建康城西南某民居。

这座民居地处偏僻,据说是夫人亲自为小郎君挑选的,四周几座建筑都是空的。再往西处走几里几乎要到乱葬岗,因此几乎无人在此时路过此地。

一个仆从正守在门外搓手哈气,呼出的热气一圈一圈、转眼便冻住了。他一边不停地抖腿以缓解夜间的寒意,一边留意着民居内的动静。

四下安静。

仆从心里嘀咕着怎么没声了,刚刚不还哭的挺大声,不会又给郎君打死了吧?

虽说夫人让他盯着些郎君,可说归说想归想,谁敢呢?

他是前些时日刚被拨到郎君身边伺候的,整个杨府谁人不知这位杨五郎的性子独断蛮横,脾气刁钻,是个极不好惹的主儿。偏偏还有个怪癖,喜欢欣赏女子被虐打。前些年只要看着别人替他甩鞭便高兴,可近两年却不满足于此,偏要自己动手。

前几日更是当街强掳民女,好在事发时天色已晚,夫人才勉强遮掩过去。而后郎君身边亲近的仆从也被打发了走,换了他们这些新人。

想到郎君素来的手段,仆从不寒而栗、不敢作声。

又静了片刻,屋门被打开,仆从急忙提着大氅迎上。

杨五郎眉宇间充满戾气,面色不耐地将沾血的鞭子扔到他怀里,又从自己袖中掏出手帕,漫不经心地擦去手指上的血迹。

斜眼看见仆从低头不敢直视,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暗道了声晦气,带着怒气将手帕甩给他:“又没死,至于吗?怎么跟我阿姐似的,胆小如鼠。”见他步调颇慢,又一脚踹过去,“还不把马车赶过来。”

仆从低声应和,匆匆跑出院门。

谁知这一去便是一刻。

马车停的并不远,一刻根本不合理。

杨五郎暴躁起来,恨声一句找死,怒气冲冲地跨出院门:“死哪去了?”

话音刚落,墙边一道黑影从侧边给了他重重一棍,狠狠打在杨五郎的后脖颈。

下一瞬,杨五郎两眼一翻,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8章 第 8 章 “不要让这种杂碎脏了你的……

一日后的清晨,杨府后院。

身着织锦长裙的中年妇人左手扶额,疲惫的眉眼下掩饰不住的焦急与愤怒:“还找不到五郎吗?一群废物!”

最后一句似乎是有所顾忌,刻意压低了嗓子。

屋内的女使仆从连忙下跪,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抖声道:“夫人,要不还是知会郎主吧。”

“不行!再乱出主意绞了你们舌头!”杨夫人手指攥紧了桌角:“再去找,把建康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我儿子!找不到一个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她匆匆站起身,眼神中透出狠厉:“还有那小妮子,肯定跑不远,逮住了先处理掉,别生出别的事端。”定了定,自言道,“五郎说不准又去哪处玩了,对,对……”

杨九娘站在母亲身边,欲言又止,扶住母亲的手指紧了紧,还是小声劝道:“阿母,早就说了不该如此纵着他,万一惹来祸事遇险……”

啪的一声,杨夫人猛甩开她的手,戴着翡翠戒的手指直直地戳向她:“你竟成天不盼你弟弟好?白眼狼,养你这么大有何用!”说了几句,怒意更甚:“让你与崔三郎多说说话,你偏偏不争气,偏与庾家小子走得近,是要气死我吗?”

杨九娘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眼眶渐渐红了,嘴唇被咬的泛白,不敢再多言。

伏地的仆从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

“还不快去找!”

又是一声拍桌声,众人惊起,四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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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医背着药箱从匆忙收拾出的厢房走出,屋内仍传出连绵的啜泣声。

秋眠在门边又回头看了一眼,心绪难平。连小娘子趴在床上气息奄奄,连媪熬的眼底通红,坐在床边呜咽抹泪。

前夜,驸马突然带人去了城西南处,回来时,多了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