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好一会儿才情绪平稳,她意识到争吵换不来任何实质的东西,于是主动与卓舒兰诉说当年的遭遇。

十九年前,她带着卓舒兰给的存折,抱着刚满月的小婴儿,坐火车回了云城老家。村里到处都是关于她的闲言碎语,有说她白眼狼的,丢下残疾寡母跟野男人跑了,也有说她去大城市里做了小姐,总之没一句好话,得知她生了个不男不女的畸形儿后,她成了整个村的笑话。

没人愿意收养一个晦气的怪物。

她凭借一大笔巨款,在没有万元户的村子里站住了脚跟,谁愿意收养孩子,先给五万块钱。村里有见钱眼开的想收养,但没一户能让她放心,直到立冬那天,一对已婚未育的夫妻从邻村赶了过来。他们拎着见面礼上门,诚心诚意地表示想收养孩子,还带了身厚实的袄子和虎头鞋。

没有大名的小婴儿从此有了自己的姓名孙立冬。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她开春准备离开老家时,那对夫妻将孩子送了回来,谎称孩子有点傻,别家孩子七八个月已经会坐会爬,扶起来站着挺直,立冬十个月了还不会站立,喊了也爱答不理,带去县医院检查说发育迟缓,智力可能有障碍。

“你看立冬智力有问题吗?”提起那对夫妻,郝金芳就怀恨在心,“他们就是为了五万块钱来的,俩不要脸的畜生,病也不给立冬瞧。后来又有一寡妇找我,她闺女先天残疾,我想着她都没嫌弃自己闺女,肯定能好好对立冬,隔壁村都夸她人好,我就给了她十万块钱。”

卓舒兰听完只觉得郝金芳不是个东西:“那么多时间,你怎么不带孩子上医院瞧病去?你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我就问你,剩下那些钱呢?钱哪去了?”

“被骗光了。”郝金芳回避过去的不堪,说,“我过了两年回去才知道,那寡妇也是个骗钱的畜生,我妈联系不上我,就一直自己带着立冬。立冬看见我,豁着嘴冲我乐,一个劲儿地追着我妈问我是谁,是不是妈妈,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觉得对不起孩子……”

“他一点也不怕生,那嘴可能说了,妈妈长妈妈短地一直缠着我,问我能不能不走……”她回忆过去,逐渐哽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来了南城也没好好对立冬,他在学校受了欺负不跟我说,课本作业本都让同学给撕了,有天哭着跟我说不想念了,我那会儿忙生意,骂了他几句,他就没再提过……”

“我实话跟你说了,立冬那身体怕是瞧不好了,他没有正常的男性功能,打小不敢在外面上厕所,怕被人笑话。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让立冬上北城找你,你们不肯认他没事,多给点钱也行。这孩子轴得很,一分钱都不肯要,非跟你们说自己是孤儿,我这才厚着脸皮管你要房子。”

卓舒兰惊住,慌忙打断郝金芳:“立冬他知道?”

“怎么不知道?”郝金芳抹了把眼泪,“昨晚回来一直跟我哭,怕我不要他。我今天管你要的这些还得瞒着他,外债和房子都不能提,等我走了,他不想收也得收着。以后……”她顿了好一会儿,“立冬二十七八了要还打光棍,你帮他找个对象,一定要人好,嫌弃他的不能要。”

卓舒兰来不及消化刚知道的信息,久久不能言语。立冬看着她,是怎么喊出那声“阿姨”的?

这孩子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

兄弟俩在角落里待了多久,郝立冬就在另一条巷口等了多久。他感觉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大脑自动忽略连卓说他像死娘炮,只留下一个信息:连政是同性恋。

喜欢男人的同性恋?大哥是喜欢男人的吗?

他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要偷听,可一句话也不敢说。不对,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因为连政凶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吓人,那一巴掌甩的,别说连卓,他都遭不住。

“在这儿干什么?”

郝立冬下意识转头,被忽然出现在身后的连政吓得一抖,说话打起结巴:“等,等,等你们。”他眼珠子快速一转,偷瞄了眼后头的连卓,连卓整个嘴被扇得红通通,瞧着还有点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