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逃不掉瑞王手段,我又何必为她而扯上什么麻烦?
于是她立即应道:“奴婢在看她长相时,觉得此女长得太过美丽,恐怕是薄命之相。何况她自小孤苦,指掌粗大,似是没有富贵之命,难以在宫闱中生活。”
“原来如此。”瑞王颜色稍霁,点头道,“太后或许会重新商议此事,你准备好她出宫事宜吧。”走了几步,回头看犹自伏在地上的吴昭慎,又说,“你若能帮上忙,我自然会好好谢你。”
命运即将在短短几句话之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盛颜却恍然不知。她勉强镇定心神,将那身过大的衣服放在榻上,用手去比了一下腰身,然后取了针线来,将腰身缝小。
还未改到一半,她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异动声音,然后便是有人小心翼翼踩着草叶走动的声音。
她本不想理会,可这声音一直在窗外断断续续的,终于忍耐不住,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一把推开。
是刚刚送自己回来的那个人,他居然正在院子后面徘徊。见她推窗看见了自己,他有些许尴尬,朝她笑了笑。
她看看四周,问:“你怎么进来了?”
他指指外面,笑着说:“差点被人堵住了,所以赶紧躲起来,不然会被发现我一个人在宫里乱跑的。”
盛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越过窗户看向侧门。角度不太好,只见吴昭慎跪在一个人的面前。那人穿着天青色的锦袍,背对着她。明明她在宫里应该没有认识的人,但这个背影不知为何,却让她有点异样的感觉。
她犹豫着要不要偷偷过去看一看,却听见身边的他自言自语:“他带人来这里会有什么事情?”
盛颜听到这句话,一时悚然停住,想到今日做错说错,心里不由一沉,想,宫里的事情,还是不要理会才好,反正与自己没有关系。
所以她也不再站在窗户边,更不再理会窗外人,转身便回屋去了,拿起榻上的衣服,专心用细密的针脚把腰身收小。
而他一直等候在外,直看到瑞王离开,才松了一口气,走过来趴在窗边叫她: “喂,你……”
话未出口,等看见坐在那里的盛颜时,却一时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盛颜安静地坐在屋内亮处,专注地缝着自己手中的衣服。纤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玫瑰色的痕迹,偶尔一转的眼睛,在睫毛下水波涟涟,犹如泪光,动人如此。
很久以后,他还是能清楚地记得今天,平凡无奇的屋子,铺设半旧垫子的竹椅,窗外绿荫浓重,微风中树叶一直在沙沙作响。他长久地凝视她低垂的脸,连呼吸都缓慢了下来。
一辈子那么长,能遇见很多人,在这么大的宫廷里,有各种各样的迥异美丽。可偏偏有这一刹那,她安静的神情突兀击中了他的心脉。
她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他,目光带着询问。而他站在窗外,过了良久,才找到一句话问:“这衣服怎么了?”
“腰身大了点,我要改一下。”她又低下头,顾自缝着衣服,低声说。
他便随口说:“不合身的衣服,丢掉好了。”
盛颜停住自己的手,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所穿过的裙子。一开始,是母亲将自己的裙子改小了给女儿穿,后来母亲也没有旧裙了,只能扯了最便宜的粗布,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针一线,给她缝一件新裙。她穿裙子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因为若裙子磨损的话,若不想打补丁,就只能耗费很长时间绣上花朵来遮掩。
可那时候自己抱着粗布新裙的喜悦,这宫里没有人会懂得。
所以她什么也不说,也不反驳他。她知道这些人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人,即使说了,也不过惹人笑话。
见她沉默,他也不再说话。他靠在窗边看着她,她坐在屋内缝改自己的衣裙,天地间一片安静。
只有她身后的窗外,枝叶一直不安地在风中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