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拥有的力量已然可以实实在在在刀枪肉搏中赢得胜利,但都抵抗不过天灾人祸里的生死更迭。

陆梓杨手中也有没有救下的人。

简凝之曾问他:“你为什么喜欢那孩子?”

陆梓杨顷刻明白母亲的心事,他有些不耐烦:“你是不是也这么问过沈泠?”

再从她的角度来评判哪个儿子更适合跟伍桐在一起。

简凝之揪起他耳朵:“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掉进河里,是谁救了你。”

陆梓杨虚虚喊了两句疼,记忆如夏日鼓噪炎热的风吹来。他几乎可以重新听见蝉鸣溺进水里的声音,那时候的小陆梓杨不曾怕死,对危险的无知让他以为,溺水只不过是无法呼吸的一场睡眠。

但他听见犀利的啼哭,睁眼时,光从斑驳的叶隙中透下来。面前是惨白的一张脸,因渡气满脸通红。沈泠那时候比他孱弱许多,他救他上来费了不少力。

后来的一周,家里人便不允许他出去了。

许咲伊还会带着沈泠来家中院子楼下喊他。他又被关了禁闭,只能从窗户扔零食和游戏机下去招待他们。

他看见沈泠跟在许咲伊身后,寸步不离。

少年人并不揣摩更深入的情感,陆梓杨情窦开得晚,小时候只觉得哭哭啼啼的许咲伊烦且娇气。他有天揽了沈泠肩膀笑他:“你是不是喜欢许咲伊啊,成天黏着她。”

沈泠那时便不像同龄孩子那般爱闹。他冷静地望向陆梓杨,说:“我也成天黏着你。不论你们谁在,我都会跟在一个人后面。”

“为什么?”陆梓杨不明白,“你怕鬼啊?”

沈泠摇头:“只是那样比较安全。”

后来陆梓杨带着另外两人翻墙到了隔壁人家,溅翻了主人一池鱼。三人排排站挨骂时,沈泠却站在第一个说:“是我想看看那边,怂恿弟弟妹妹去的。”

陆梓杨还是集奥特曼卡的年纪。他看着沈泠瘦弱的背影,觉得他身上泛出神圣的光。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作伴拯救世界,那对方是沈泠战士再好不过。

沈泠聪明、稳重、有义气。

但沈泠过分聪明、稳重、有义气。以至于陆梓杨最重要的人,都将视线投向了沈泠。

一开始陆梓杨也并不怎么在意,嫉妒好兄弟这件事他做不出来。沈泠和许咲伊交往之后,他好像有难过一个晚自习。

只有班里那个被骂偷手表的女孩注意到了。

她过来收卷子,厚重的刘海掩盖了她轻蔑的视线,可陆梓杨趴在没写几个字的卷子上,正好自下往上,对上她漂亮的眼睛。

她的目光好像锋利的剑,能将他轻易看穿。

“你心情不好?”陆梓杨没怎么听她说过话,没想到是这般清柔的声音,好像夏季一抹自窗边钻入的凉风。

他心里燥得厉害,赌气压住自己的卷子,态度很恶劣:“关你屁事。”

“这张卷子虽然只是作业,上不了六十分一个月不能上体育课。”她低眉看他,波澜不惊,看得陆梓杨心头突突地跳,“还关我事吗?”

后面一个月,陆梓杨正常上了体育课。

足球踢得大汗淋漓,陆梓杨撩起短袖擦脸,壮实的胳膊与肩骨都露出来。

后卫撞他,笑得有点猥琐: ? “陆班草,你是不是被盯上了。”

“盯”这个字不太友好,陆梓杨本能不爽:“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个小偷在画你。”后卫指向不远处坐在树荫下的女孩子,她搬着椅子坐在那,手中有画本。似有若无,视线确然投掷向他这边。

陆梓杨感觉有点渴,猛灌了一瓶水,灌完心脏跳得还是快。他也不知为何,装模作样放大声音:“管人家画什么。而且她不是小偷,叫伍桐。你别乱叫。”

他径直走向垃圾桶,塑料瓶猛猛砸进幽黑的垃圾口。

“她在画你”这句话,像头顶的烈日一般灼意炎炎,仿佛是说:她喜欢你。

有人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