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悲鸣刺耳得惊人,万物坍塌淹没了鸟兽虚弱的呐喊,血红的夕阳翻涌成势不可挡的浪涛,滚烫着熔浆燃烧着世间存亡渺茫的希望。

少煊手足无措地站在意识的中央,眼睁睁看着那场天地大劫席卷而来,却空有神力无处施展。诸神的容颜在由黑暗向光明的过渡中溶解消逝,她却被孤独地困在此处,徘徊不前。

恐惧越深,陷落越深。

她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撕心裂肺的噩梦。

“少煊,活下去用我们残缺的神魄碎片,补全你的元神,带着我们的遗愿和责任,继续守护这茫茫苍生。”

这是他最后的遗言。

而她受世人敬仰的战神,便是天地大劫后最后一位神明。

意识在慢慢恢复,只是浑身乏力,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或许是控制不住的眼泪出卖了她,泪痕还未停留便被新的痕迹覆盖,顺着脸颊大片大片浸湿了枕头,隐约间,她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醒了?”

那人不厌其烦地念叨着,少煊的眼睛还没睁开,便先皱起了眉头。

好不容易她才眯起一条模模糊糊的缝隙,试图看清眼前之人是谁。

“炽觞?”

鬼君炽觞,本是一介凡人,但因死前执念太深,魂魄不肯入轮回,记忆素沉入忧水而不融,反而吸取忧水的渡魂之术愈发坚固,终幻化成鬼魄,得以不灭。

二人因酒结缘,交情颇深。

“可算睁眼了,”炽觞单膝跪在她的床边,递给她一碗酒,“喝点酒醒醒脑。”

少煊二话没说便一饮而尽,润润嗓子,声音也没那么虚弱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天地大劫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炽觞皱了皱眉,见少煊想下床,赶紧按住了她,“你身子还没调养好,别这么着急……你的苍生好得很。”

少煊瞪了他一眼,炽觞也不恼,只是陪着笑,唠叨个不停。

而滔滔不绝的炽觞似是觉察到少煊的沉默,与以往对自己的怒骂喊打截然不同,心下顿时明了她在难过。

怎么能不难过呢?

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皆在大战中魂飞魄散,独留她一人在这孤独的世间苟延残喘。

炽觞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抚,便直接将她低垂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二人维持这样的姿势许久,炽觞分明觉察到左肩衣料的湿润。

与此同时,人间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众神以身殉难,世人就算再懦弱不堪,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回归自己安稳的小日子而问心无愧。

于是,不知是谁发起的号召,大家决定为众神祭奠,望其亡灵安息。

街道上人声鼎沸,可队伍的前行却突然被天幕之上不合时宜的幻视打断一女子躺在床上,与男子亲昵的打趣、不自觉的肢体动作,足以令人认定他们关系匪浅,而画面最后便定格在那满怀深情的拥抱之上。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大声叫嚷着画面中的一男一女,乃是幸存的战神和残暴的鬼君。

由此,人们迅速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剧情那突如其来的天地大劫定和鬼君的胡作非为脱不了关系,而众神舍命救苍生,唯有战神独留,实在蹊跷。

如今看来,必然是战神贪生怕死,与鬼君暗中勾结,欲祸害苍生。

这只是最初版本的猜测,后来不知怎么传遍了大街小巷,还添油加醋般暗示了鬼君与战神的不正当关系。

一时间,矛头全部指向战神,多少污言秽语都觉得不足以表达人们心中的愤恨。

这些琐碎的闲话自是早已传进了炽觞的耳朵里,他怕少煊难过,便一直压着没同她讲,只是派小鬼们打探消息。

“君上,打听到了……”小鬼有些吞吞吐吐,但还是如实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交代了,“神明告别仪式那天途中,天幕突然投放出您与战神拥抱的场面,不知谁先起了头污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