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截,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渐渐由起初的零星几片化作细细密密的漫天大雪,被黄昏的灯火映衬着漫天坠落。
“下雪了……”
沈绣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雪花落在掌心,轻薄如无物,很快化作冰凉凉的雪水。鐲
南方难得见雪,她有些雀跃,连脚步也轻盈几分。
傅金城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穿过这条陈旧古朴的巷弄,她穿着栗色的呢子大衣,颈间系着一条雪白厚实的羊绒围巾,围巾一端在雪中翻飞,她的身姿那样轻快,像是个追逐雪花的小孩。
他从不知道,沈绣婉还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他眼底多了些疼宠。
他喜欢看沈绣婉开心的样子。
他又提醒道:“雪天路滑,你走那样快,当心摔跤。”
沈绣婉回眸冲他一笑,继而仰头望向漫天大雪。鐲
她记得爷爷过世的那一年,金城来她家奔丧吊唁,全家人不顾她的脸面,竟然让沈雁雁给金城做小。
金城当晚就带着她离开了祖宅。
那晚的风雪,比今夜还要冷还要刺骨。
那时金城紧紧牵着她的手,他们在热闹的小年夜穿过寂静的巷弄,天地间似乎唯有他们二人是清醒的,他的掌心温热宽大,她看着他的侧脸,悄悄为今夜的离经叛道而满心欢喜。
在踏上开往燕京的那列火车的时候,她以为金城是在带着她逃离命运。
她以为……
她以为至少在那一刻,金城是喜欢她的。鐲
可是并没有。
燕京的最后一篇故事,是她孤零零回到了南方的这座祖宅。
她离婚了,她做了世人眼里最离经叛道、最不可理喻之事,她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眼神,用了两年时间在这座旧城摸爬滚打,她终于活得稍微有了一点人样和尊严。
她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火车的速度,还没有快到足以摆脱命运。
原来尊严和独立这些东西,是要靠自己凭本事挣来的。
沈绣婉眼眶湿润。
清凉的雪花落在她的眉梢眼睫,她闭了闭眼,背对着傅金城擦去脸颊上滚落的泪珠。鐲
她想,她是回不到从前了。
到了沈宅门口,沈绣婉客气道:“金城,你要进去坐坐吗?”
“太晚了,就不进去叨扰伯母了。”傅金城把那张自己手绘的戏曲面具递给她,“这小玩意儿送给你。”
沈绣婉接过,笑道:“我知道的,这东西和你家的装修风格不一样,你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以前我在燕京的时候,想往客厅挂两幅刺绣你都不肯答应。”
她说说笑笑,似乎早已不把过往放在心上。
傅金城心脏钝痛。
他隐约记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鐲
当时是沈绣婉刚嫁过来不久,她是新妇,她想要好好妆点一下他们的新家,于是便想往墙上挂几幅山水刺绣图。
而他嫌弃刺绣是过时的旧物,他当着她的面评价她的刺绣作品是封建王朝的裹脚布,与客厅的法式装修风格格格不入,叫她今后不要再自作主张乱动房间里的东西。
他垂下眼睫,不明白为何过去的自己这样激进刻薄。
心底的懊悔伴随着钝痛,一阵阵涌上胸腔。
他勉强道:“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呢?
其实他根本没有办法解释。鐲
沈绣婉柔声道:“没关系,都过去了。金城,我早已原谅你了,如果我是你,日夜面对不喜欢的妻子,大约也做不到和颜悦色。”
她摆摆手,转身踏进深宅。
傅金城没走。
他独自倚在不远处的墙壁上,仰头望向沈绣婉的闺房。
她的闺房在二楼,她大约是先在楼下洗漱了一番,才上楼拉亮了那间房的电灯。
窗后隐约映出她窈窕的身影。
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