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未染缓慢而清楚地说:“再见,嘉律。我不爱你了,也不恨你了。以后我们相隔千里,缘分尽了。”
平静地斩断了与程嘉律那段爱情的颜未染,安稳地睡下,却在半夜醒来。
也许是酒店的空调太冷了,她起来把温度调高一些,却再也无法入眠。她给自己烧了一壶水,静静地坐在窗边等待着水开。
白色的薄纱窗帘外是午夜的广州。可在黑夜中,它疏落的灯光和深夜的纽约似乎也没什么太大不同。
她曾和程嘉律一起看过无数个纽约的夜晚。在那些为了老师的配方而忙碌的夜晚,他们走出研究室时,往往还能看见西斜的月。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路边远远近近的喧哗,那时风从耳边吹过的感觉,那时程嘉律握着她手的掌心的温度,那时他唇瓣柔软的触感,她都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可那时的她怎么知道,小心翼翼无比珍惜的这一段爱情,现在已经成为人生中不再重要的东西。
一想到那个单纯无知的自己,胸口弥漫的心酸就让她眼前模糊,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那个淡淡几句话就结束了恋情的人,仿佛不是她,又仿佛是穿上了盔甲的她。而暗夜放大了痛楚,让她在这一刻忽然惊醒过来。
从此她人生的旅途中,再也没有程嘉律了。
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结束了。
她曾经有段日子,不记挂过去,不担心未来,就像一个裸泳的人跃入大海,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沉浸在幸福中。那时候的她憧憬着程嘉律许给她的一切,美好的未来宽广得永远望不到边,足够她遨游一辈子。
如果不是那一场海啸埋葬了她,程嘉律也许至今仍是那片包容她的海洋吧。可现在的她,永远无法忘记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看见他和方艾黎订婚的消息的痛苦。她也已经知道,程嘉律这片海洋上还有程家这片天空,海洋再广阔也无法阻止台风侵袭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因为他永远要被天空笼罩。
所以她现在不要那片大海了。她宁可依靠自己的双手,一铲子一铲子挖出一个池塘来。纵然不够深远宽广,可她清楚地知道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掌控的安全的地方。
她患上了深海恐惧症。她永远会记得自己在海中遨游的喜悦,但她也永远不会再接近大海了。
水终于烧开了,按键轻轻跳起。她倒好一杯水,又静等着它凉下来。
冰凉的可以变成炙热,沸腾的也总会平息。
最终她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温度。
就像她清楚地知道,此生她已彻底断绝了做依附他人的菟丝草的念头。以后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毕竟现在她已经开始挖掘属于自己的池塘。
捧着杯子,她远望着面前的城市,不知不觉又抬头看向上面。
住在顶层套房中的那个人,现在应该睡得正沉吧。
大概在大部分人的眼中,他是一片未知的危险水域。可他在人前那些飞扬跋扈的模样,却总是变成在她面前那些幼稚又可爱的样子,让她想起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足以驱散她那些痛。
也许……
她将脸靠在手肘上,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心想。
也许挖完了自己的池塘后,她也可以试着去改造一下那片水域。
毕竟这片水域贡献出了最清澈透亮的水,正在汩汩流入她那口小池塘。
第二天早上,颜未染记挂着要继续去跟厂家谈合作,虽然一夜没睡好,但还是早早起了床。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因为心理和身体的原因,容颜相当憔悴。考虑到七月广州的炎热,她选取了最持久的化妆品,给自己化了个八小时内绝对不会花的妆容,仔细遮盖住所有疲惫留下的痕迹。
等收拾好一切要出门时,她想起昨天卫泽希的话,犹豫了一下。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为了思染而打拼,从未假他人之手。可现在卫泽希跑来了,她如果还执意一个人,他是否会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