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泽希点头,“张老师收养未染,和她情同亲生母女,结果最终落得那么凄惨的下场,连我听到了都觉得特难受。”
程嘉律深深呼吸着,将喉咙里哽住的气息驱散,才声音低低地说:“嗯,当时调配出来的样品,出了问题,张思昭感染了超级细菌,不治身亡。”
“是啊,听未染说之前,我还真没想到,美妆界也这么多狂风恶浪,简直太可怕了!”
“意外,总是难免的……”程嘉律喃喃地说。
“不是意外。”卫泽希抱臂皱眉,“我认为是那个人渣故意的。他为了给别的女人谋得那份配方,故意在样品中掺杂了超级细菌,导致未染的老师出事故!”
程嘉律默然握紧了手旁的伞柄,那修长白皙的手上,隐隐地显出青筋。
卫泽希看看他手边的伞,还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天空。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啊,再说雨伞不是可以放在后备厢吗?
程嘉律顿了许久,才缓缓挤出几个字,问:“她是这样想的?”
“怎么想都改变不了事实啊,有动机有结果,看最终获益方是谁就知道了。”
“你们认为获益方是谁?”
“那个渣男嘛,借研究的机会把配方搞到手,交给自己那个未婚妻,然后除掉配方的原主人,简直是一箭双雕,人财两得!”
车子一路穿过街道,程嘉律的脸色越发显得黯淡阴沉:“或许真相不是这样的?或许,那个前男友是很爱她的?”
“爱她才有鬼,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推论吗?因为,那个渣男后来又伙同那个女人,把未染推下了楼!然后他就和未染断绝了关系,再也没有出现在未染面前!”卫泽希恨得牙痒痒的,一拳砸在前车座椅的椅背上,仿佛自己正在砸那个渣男的脸似的,“你知道当时未染被害成什么样吗?我至今还记得她在医院咬牙做复健的模样呢!要不是她拼尽全力让自己站起来,可能她这一辈子都要瘫在床上,永远起不来了!”
程嘉律抿紧双唇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来。他低下头,抬起手遮住脸,也遮住了自己红肿的眼睛在他闯入圣马力诺医院住院部,发现所谓的颜未染瘫痪在床拒绝任何探护的说法全是谎言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今天将要承受的一切,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该承受的,他必须直面和承担。
只是,他至今依然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一切错误,确实全都是他一力促成。他要背负的责任,并不会比那些将未染推下楼的人少。甚至,他比其他人更罪孽深重。
所以,命运安排了他奔向中国,却与未染在机场擦肩而过,终究不得与她相见。而他在中国等待的时候,又传来了卫泽希与未染同居的绯闻。
于是他再度赶回美国,守候在卫泽希家的楼下。
他飞行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在凌晨到达纽约。身体疲惫,可他却无心休息。他让司机开车向着卫泽希家而去。
一路是阴霾的天空,稀薄的朝阳从路边橡树的羽状叶子后照过来,晕染出迷离晃眼的颜色。这让程嘉律想起了他和未染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棵橡树,那是多雨的五月,雨已经停了,有一片叶子上的水珠,滴到了她的发丝上。她抬手摸了摸被打湿的头发,无措地对他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那么平凡的春日,那么平淡的素日见惯的景色,可因为有了她在里面,当时那一草一木便在他的记忆中,历久弥新,闪闪发亮。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年幼时,自己在实验室中第一次看见硝酸铅和碘化钾反应时,无法移开自己凝视那纷纷扬扬的“金雨”的目光。那时的他和后来的他一样,只能任由自己沉迷在这种不可思议的心灵震颤中。
年幼的那次震颤,让他走上了生化这条路。
而那一次的心动,让他走上了爱这条从未尝试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