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1 / 2)

“爱卿请畅饮雪酿。”

燕翎不明所以,饮下谢恩。

新帝旋即柔声道:“将军为我南征北战,天下皆知。只是, 朕身为君主, 不可不问如今这江陵沃土,狂野疆汀, 是听朕令,还是听你一人?”

话音落下,殿中一静。

连乐声都仿佛歇了一拍。

燕翎自然道:“兵随令出,令在天子。”

“可若这‘命’, 不是来自朕呢?”新帝声音极轻, 抬手, 屏后宫人, 执着一封密信,跪呈在案。新帝道:“朕曾听说,将军营中藏有‘巫’,能未卜先知,蛊惑人心。此人若不除,朕难安眠。”

燕翎微垂睫羽,一瞬似嗅到军营里血尘未净的锋寒。

当她凯旋而归,回到营中,游扶桑早已消失不见。侍从只与她说,此女妖异,化蝶而去。

游扶桑不辞而别。

而此刻,燕翎想,也许她的身份早已被随从添油加醋,报与新帝了。

此时殿中燕翎久久未言,新帝于是站起了身,走下玉阶。

殿中千灯照影,火光映红一双多疑又贪婪的眼眸。

新帝缓缓向燕翎靠近,面色柔和,语气却沉了一寸:“常胜将军,朕未必想夺你兵权。只是那‘巫’你可知,她预言过谁的命?她蛊惑的,是天下,还是你?”

燕翎低声答:“她不曾预言任何人。不曾蛊惑任何人。”

新帝笑:“不曾蛊惑爱卿,缘何此刻爱卿对她,意在维护?”

殿中风过,火光一晃,雕梁上的朱雀翘首侧目。

燕翎忽而跪下,单膝叩地,闭眼而见不清神色,口中只道:“臣倾心于她。”

新帝似笑非笑:“不过数日,便敢言‘倾心’?想来便是蛊惑了。”

燕翎不言,不争不辩,低首而跪,似一座沉寂的碑。

碑文无字。

新帝轻声叹息,带了极浅的玩味:“如此说来,她便是有罪了。”

殿中众臣变色。

有人伏首,有人屏息。

燕翎却不改色,只道:“她不曾有罪。臣愿请罪。”

此言落地,众臣哗然,四座动容,远远的钟鼓声似也迟疑片刻。

新帝却未应,静静凝视她良久,转身而回,举杯向空处:

“将军若死,她会现身吗?”

这一杯未饮,杯盏倾倒,酒溅地面,清脆作响,酒水静静沁入地砖,如雪化入淤泥。

冷风穿过雕花高窗,拂动珠帘轻响。

与此同时,殿外大雪纷飞,鹅毛雪下寒松,有一人独立。

燕翎似有所感,自殿中窗棂抬头凝望。

隔着那么远、那么远的距离,她看见了她。

燕翎唇齿微动。

常人自然听不得她言语,游扶桑道行匪浅,又与她最是熟悉,自然可听得:

“师姐,我已醒来,不要救。”

史书卷七:

太初二年冬,北地大捷,将军燕翎振旅还朝。上大悦,设宴于宫中,赐雪酿白瓷,群臣称贺。

言辞间,上疑心将军战术有“巫”,将军认罪。

是夜风雪骤起,宫门密闭,上命左右收将军兵符,封其军府,曰“休养”。

时有密旨发于中书,彻查燕氏三族,借“惑于巫蛊,混乱军心”之名,捕其亲信二十七人,籍没其产,抄家处斩。

众大臣上言:“将军出征有功,未可轻议”,不纳。

亦有臣言:“巫蛊之说,本不足凭”,上不悦。

越七日,中书舍人草拟弹章,罪其“挟巫入军、私通邪术、逆揣天命、扰乱国运;暗通叛逆、背国之罪”。

诏下,百官传阅,多不忍署名。

然迫于内廷之意,循例附印。

是月廿二,燕氏籍没三百余人。将军流徙极北之地。

朝野哗然。上出“禁言令”,百姓不可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