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说程哥哥，我喜欢钱啊，你忘了吗，我最喜欢钱了，我想要戒指，想要漂亮的花裙子，想要珠宝首饰，想要红色宝石，很大很大的那种。程哥哥，你忘了吗？我不喜欢你，你什么都没有，你没法给我买花裙子的，我喜欢钱啊。

程先生揉着太阳穴笑了，说苏缨啊，你大可以不必说这些话来激我，大家一个村出来的，都知根知底的，你要是那种人，当年就不会偷饼给我吃了，那个时候我就跟自己说，这辈子都要照顾你，对你好。

我笑着退后，笑着摇头，不，程哥哥，你不了解我，真的，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你看道理多浅显。

少年时的程先生，能一眼看破的事，中年时的他，走过那么多的路，却再看不破了。

是不想看破吧。

我的程先生，是个普通男人，也爱纸醉金迷，也爱权势滔天，也爱一掷千金，也爱左拥右抱。

哈。

我靠在宿舍楼雪白的墙上，惨淡说，程哥哥，放过我，叫我这辈子，为自己，活上一回。

程先生的眸子，隐没在校园路灯的晦暗里，萤火虫样闪着水色的光。

我的目光落向脚尖，我不愿再看到了。

15

程先生后来谈了个女朋友，同专业的，很漂亮，为人温软，像只萌萌的兔，与他很般配。

听说家世很好, 应不会遇到当年宋老爷子对我做的事, 人家有人护着，不像我。

祝福他们。

我在学校附近，给我妈找了个工作，帮助出版社装订图书，妈妈也看了很多书, 我有空就做兼职挣钱，我带妈妈玩, 走遍大江南北，我给妈妈买花裙子，给妈妈化妆, 带她去看演唱会, 还蹦迪，看八块腹肌，扭来扭去的小弟弟, 妈妈乐的合不拢嘴。

后来曝出爸爸外头家庭的事, 妈妈火速拿了钱离婚了, 悲催的就是, 妈妈不久谈了个比我大八岁的弟弟，我一想到我以后可能要管这个男的叫爹, 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怕啊。

我毕业后也顺利进入了考古工作队, 发掘陵墓、遗迹，拨开历史的迷雾, 还原隐藏在深处的真相，往小了说, 是沉迷那些久远的故事, 往大了说，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哈。

我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辈子我虽不大富大贵, 但平平淡淡、平平安安的, 为自己活一回, 也是值。

尾声

地窖太冷了。

我冷得发抖。

迷迷糊糊的，我叫我的工作队员给我拿条毯子来，我好冷, 冷得我流鼻血, 肚子也疼, 疼得我上牙打下牙。

迷迷糊糊的, 我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女人，戴着雪白的珍珠耳饰，一身藏青色旗袍，像极了元青花。

她以那样怜惜的眼神看着我，「这样活着，何必呢？」

迷迷糊糊的，我像做梦一样。

我看见眼前地窖的门开了。

光柱射过来。

有人疯了一样地冲进来, 冲着那「元青花」就是「咣咣」俩嘴巴。

嘶看着就疼。

那人蛮横得像头牛, 拎起「元青花」的领口，声嘶力竭，质问她对我做了什么。

胡说八道。

现在是法治社会, 对我做什么是要进去踩缝纫机的。

只是这个地窖，实在是太冷了。

那碗猪油拌饭，也太苦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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