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咏梅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是被突然掐住了呼吸。

她下意识攥紧了练功服的袖口,指节发白,仿佛这样就能压住胸腔里翻涌的酸涩:“薇薇你说笑了,我哪比得上你...”

乔薇薇看着她,目光平静却锋利,像冬日里的一束冷光,照进她那些自怜自艾的角落。

“咏梅,你总说寄人篱下苦。”

乔薇薇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真的跟着你母亲走,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林咏梅的睫毛颤了颤,脑海里蓦地闪过那个女人的脸。

贪婪的、市侩的、永远算计着能从别人身上榨出多少好处的脸。

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乔薇薇忽然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小时候不也是照样家里穷得连煤油灯都点不起。”

“那时候,谁不苦?”

乔薇薇抬眼看她,目光如刀,“可苦不是拿来比的,也不是拿来当借口的。”

林咏梅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些隐晦的抱怨、那些故作坚强的苦笑,在乔薇薇面前,竟显得如此矫情。

“你十五岁才开始学舞,可你跳出来了。”

乔薇薇的声音低了下来,却更加有力,“你站在台上,聚光灯打在你身上的时候,没人会在意你曾经是不是寄人篱下,他们只会看见你的光彩。”

林咏梅的呼吸滞了一瞬。

她忽然想起那些深夜独自练功的夜晚,膝盖磕得淤青,脚趾磨出血泡,疼得眼泪直掉,却还是咬着牙一遍遍重复动作。

那时候,她不是为了博取谁的同情,而是为了证明,证明自己可以。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用“苦难”当盾牌,仿佛这样就能为自己的不甘心找到理由。

“林咏梅,你只是太贪心。”

乔薇薇打断她,“贪心到看不见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

她指向墙上林咏梅站在最中间的领舞位置,“那个位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练功房外传来新学员的嬉笑声,衬得室内越发安静。

林咏梅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脖颈上细细的青筋若隐若现。

“嫉妒就像流沙,”乔薇薇最后看了眼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姐妹,“陷得越深,越难脱身。”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文工团,张子枫的哭声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乔薇薇的心上。

她蹲下身,轻轻擦去好友脸上的泪水,手指触到一片湿热。

“傻丫头,我又不是去天涯海角。”

乔薇薇捏了捏张子枫圆润的脸颊,“总政歌舞团就在西城区,坐电车四十分钟就到。”

张子枫抽噎得更厉害了,鼻涕泡都冒了出来:“那能一样吗?以后午休谁陪我吃食堂?晚上谁给我压腿?排练迟到谁帮我打掩护?”

她一把抱住乔薇薇的腰,“薇薇,没了你,我就像没妈的孩子似的!”

乔薇薇被她逗笑了,眼角却也有些发酸。

梧桐树的影子投在水泥地上,斑驳得像她们一起走过的十年时光。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张子枫时,这丫头因为劈叉下不去急得直哭,是她手把手教她呼吸的节奏。

每次演出前,张子枫总要她帮忙系背后的舞鞋带,说这样才有安全感。

“你呀,”乔薇薇轻轻梳理张子枫乱糟糟的刘海,“都二十二岁了,该学会自己系鞋带了。”

张子枫闻言,哭得更凶了,眼泪把乔薇薇的军装前襟洇湿了一大片。

乔薇薇叹了口气,从行李袋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包:“喏,给你留的。”

纸包里是乔薇薇珍藏的芭蕾舞笔记,从基础把杆训练到高难度挥鞭转,密密麻麻记满了心得。

扉页上还画着可爱的简笔画:一个扎马尾的小人儿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