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沉默了几秒,摇头。

任珂平静的说:“你先见到的不是林雾,是我。”

“小时候,在刚入杀手城的那几天,我是真的不想活了。当时我想死。我想过很多种办法,比如撞死、饿死、渴死、故意犯错被人打死,再或者找尖锐东西自杀,最后我选择了晚上偷偷溜去外面,在冰天雪地里冻死。”

“理由很简单,我想死的体面好看点,不那么痛苦。在外面逼着自己睡一觉,也就结束了。那晚我也真的成功溜出去了。可我没有死成,一个人救了我。”

她看着面前明明距离很近,却形容模糊了的男人。

“那个人就是你。”

“你给了我一件衣服,告诉我想死很愚蠢。我说我没有家人了,我家人也不好。你说你也是。但他们不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偏要活的精彩让他们看,让他们明白,失去我们,是他们的损失。”

梵脸色微微变了变。

“所以那晚我乖乖回去了。没几天,上面说有人要选我们训练,我看到是你,很高兴。我当时想跟到你身边,只是被林雾抢先了一步,你带着她走了。”

任珂呵了声,满是自嘲的意味,“我当时还在后面叫过你,你回过头了,可你看着我满眼陌生,你忘了我。”

很多事,就是从那时候显迹的。

从一开始,她对对方就是微不足道的。

哪怕后来她再努力,也依然是微不足道。

哪怕他回头,也不会将她看进眼里。

他毫不犹豫的走。

这一瞬间,梵如同被定住了般。天花板上交错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衬得他仿佛一尊冰冷的玉像。他的脸色似乎更白。

一句话,他硬挤出来般,说的缓慢。

“当年披着我衣服的人,不是……暗声吗?”

任珂骤然一愣。

两人看着对方,时间在这刹那静止,让每一声不合时宜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变得无比荒谬。

任珂明白了,控制不住的大笑出声,笑着笑着蹲了下去,也弯了挺直的脊背。

她捂着脸,笑声最终转变成了低低的哽咽。

“那是我给林雾的。”她说,“她那时太刺儿了,得罪了看守着我们的人,那人故意为难她,给她的衣服都单薄,她手脚都冻红了。”

她们那时连点洗干净自己的热水也都没有。

灰头土脸的。

还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梵一动不动的低头看着任珂。

良久,他也蹲了下去,沾满血迹的手伸出,却只停在了任珂头顶上方。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闭了闭眼。

“……现在我知道了。”

“我们,可以从头再来。”

他缓缓道。

任珂的哽咽渐渐消失。

片刻,她道:“不可能。”

男人问:“你确定?”

“是。”

“……那抱歉了。”

任珂听着头顶上方响起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脖颈处突然贴上一片冰凉。

任珂怔住,迟钝的低头看。

她腰间的那把林雾还回来的匕首不知何时到了对方手中,正抵着她的致命脆弱处。

男人的声音似乎听不出波动:“我要离开这里。”

任珂抬头。

男人神色复杂的晦暗,他嘴唇动了动,道:“日后,你再算我这笔账。”

任珂怔怔的看他,问:“你知道这把刀,是我后来跟在你身边后,你送给我的第一件东西吗?你现在,要用它挟持我?如果必要的话,你也会毫不犹豫的用它杀了我吗?”

梵视线微微低垂,避开了她的目光,也没有回答。他只是攥住她的胳膊,强硬的把她扯起来,道:“走,我的时间不多……”

忽然,梵眼前一黑,身子猛地踉跄了下。

喉咙口蓦地涌上腥甜,梵突然吐出一大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