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口道:“信朕一句话还要斗胆,朕不知?道朕在?安王这里,可怖到什么地步。”
贺栎山一脚跨进第三重?门,“不是皇上?可怖,是臣心怯,平生最怕,空欢喜。”
三重?门内两颗枝繁叶茂的高?大?古树左右对立,最高?的树冠已经远远高?过了台阶之上?的殿门,寺中红墙对照写了占据大?半个墙面?的“寿”字,一阵风来,树上?用丝带挂着?字的木牌就相击作响。
寺庙每一重?门进去,地势都较之前更?高?,山峦之上?凭栏而望,能够看见?纵横的林木和清溪。
“臣请教皇上?,为?何寺庙中没有?燃香烛,也没有?一个僧俗。”贺栎山举目四?顾,“臣看这里打理得干净,没有?蛛网灰尘相生结伴,不像是没有?主人家的样子。”
“朕把人都遣走了。”
贺栎山顿了顿,“皇上?忌惮臣,害怕有?人混迹人群之中接应臣,让臣跑了。”
“只是其一。”
“那其二?”
“其二这座庙不燃香烛,专为?祈寿所用,每个人可以点灯祈福,有?摆放在?大?殿之中的小水灯,有?挂在?树上?的灯,也有?挂在?屋檐下的灯,种种不同,价格不一,但每个人只能够点一盏,以免占了别人的地,灯只燃一晚上?,第二天就要撤走。”
听朕说话,贺栎山不时点头。
朕继续道:“有?人说,灯燃过当晚不灭,阎王要收的人,也能够寿过来年。”
贺栎山按着?下巴,沉吟片刻,抬起来头,“皇上?说了这么多?,可臣仍然不解,皇上?所说其二的关节所在?。”
“因为?朕不止给你点一盏,佛前僧俗都知?道了,不合规矩,外面?要讲朕坏话。”
贺栎山静立不动,良久,哑声笑道:“皇上?竟然还担心这个。”
“如今天下世?人信佛的多?,朕是俗世?君,佛是世?外君,朕若是反其道而行?,天底下许多?人就要对朕憋着?气,朕何苦给自己找这么多?的麻烦。”
“皇上?心里装着?江山社稷,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万民归心才是为?君之道,谢皇上?指教。”
我深吸一口气,“你非要惹朕生气是不是?”
贺栎山挑眉,道:“臣只是提醒皇上?,臣究竟是为?何落到如今局面?,免得皇上?一时对臣心软,酿成大?祸。”
我胸中郁气游走,突然之间手脚一滞,赶紧,朕背过身,袖子滑下来遮住。
好一阵缓和过来,朕道:“过完寿,朕也可以杀你。”
贺栎山老老实实不再挑衅朕,寺庙里面?没有?人做饭,朕让人侍卫带上?来了朕准备的冷碟和果脯,简单用过,直到夜降之时万籁俱寂,朕让人燃灯。
飞檐下百盏花灯摇晃,满树果实大?小的圆灯照亮前庭后院,大?殿中莲灯左右连成排,环绕整座宝殿,站在?寺中九层佛塔的最高?处,能够放眼看整座山峦在?夜色之中起伏,屋檐错落,明暗辉映。
在?暗处,才看见?灯火之明。
是以逐夜,燃灯。
高?塔之上?,我与贺栎山并肩而立。灯辉飞入他眼眸,刹那之间仿若回?到当年上?元,他在?宫中带我去看他偷带进宫的天灯,喧嚣热闹之外,他仰头独对满天荧火,倒出眼中灼灼。
“燃灯一盏能够寿一年,朕为?你燃千盏灯,替你祝过你此生所寿。”
“朕祝你人间常欢愉,苦恨少,年年岁岁平安。”
“佛前,朕不虚言。”
晚上?,我跟他睡在?寺中一间寮房。
寮房不大?,有?一张在?地上?横铺过去的大?床,是供外面?香客休息的地方,下面?原本垫着?一层床褥,侍卫将其余几间空房的床褥都抱了过来,一起垫在?下面?。
床挤一挤,可以容三四?个香客栖身,朕跟贺栎山一人睡在?一边,中间仍然隔着?一段距离。房间窗户开在?正中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