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包头颅的男人坐在另一边,正举着摄影机录像,笑意?藏不住:“我们的宝贝今年五岁啦,可不能再?动?不动?哭鼻子了哦?爸爸妈妈希望你平安喜乐, 茁壮成长。”

江冥可爱地皱了皱鼻子:“我才?不会哭鼻子,我已经可以保护爸爸妈妈了!”

“是是, 宝贝已经是小男子汉了, 妈妈就拜托你保护了哦?”女人摸了摸小男孩毛茸茸的脑袋,“祝我的宝贝永远平安快乐,享受生活, 许个愿吧,许完愿吹蜡烛……”

刺耳的电话声忽然叠起, 尖锐而催命,和?温馨的场面格格不入。

在场三人却好像毫无察觉, 茶壶和?公文包“望”着他们的孩子, 没?有五官也见柔情,小孩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似乎在纠结许什么愿望好,迟迟没?有睁眼,向日?葵的花瓣燃烧着,火光温吞。

薛潮的手无法?穿过镜子,镜子里的许愿像定格了,唯有电话铃声不肯罢休。

他转身接起自己这边没?有响的电话,镜子里的小孩忽然开口:“祝我们一家人永远……”

向日?葵的火焰被吹灭,镜内镜外两个世界一起陷入黑暗,听筒里同时响起愤怒的尖叫,像要撕碎薛潮的耳膜:“我要你们一家人永远不得安宁!杂种配贱货!两个不要脸的玩意?!睁开狗眼看看今天都几号了,钱呢?你们他妈就是死也给我还完钱再?死,听懂了吗!”

镜子里随之响起掌声,庆祝孩子的生日?,妈妈打开灯,两个世界一起恢复光亮,但薛潮眼前的屋子大变模样,和?镜子另一端比,本就少了很多贵重物件,现?在剩下的又不知被谁打砸一通,碎木头、碎玻璃、被砸瘪的床和?铁柜、抽屉里的零碎物件全倒在地上,混着鱼缸里的水,蜿蜒一地,像狂风过境。

“阖家团圆”的那面墙被泼了红漆,写满重重叠叠的“欠债还钱”,几乎冒血光。

镜子里,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小孩抱住父母的胳膊,像抱住他的整个世界:“爸爸送我的手表我很喜欢!但爸爸的手表呢?”

公文包好笑地说:“忘记戴了,我的宝贝有就好了。”

薛潮这边的卧室门悄悄开了一条缝,男人和?女人的影子顺着这点光亮往外爬,扭曲而鬼祟,里面传来一模一样的男声,尖叫道:“手表我卖了,电视我也卖了,房子、车都卖了,我他妈还能怎么办,我把命卖给你好不好?”

镜子里的小孩又问:“那妈妈一直戴的项链和?戒指呢,我看过你们的婚礼录像,妈妈笑得可漂亮了。”

卧室里的女声也倏地哭喊,每个字都浸满眼泪,海风般潮冷又尖锐,迎面一吹,刀划脸一样疼:“我就什么都没?做吗!妈要看病,冥冥要上学,家里上上下下,不都是我在打点!我又有什么办法?,是我逼你吗!干脆我陪你一起死,省得比你先?死在地下还要落你埋怨!”

镜子里,公文包头颅得意?地晃起来:“当然,妈妈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我追了好久她才?答应嫁给我的。”

江冥小大人似的咯咯笑:“我知道,这叫‘爱’,爸爸爱妈妈!”

公文包头颅的男人刮了一下小孩的鼻尖:“爸爸也爱你和?奶奶。”

卧室里的男人好像被女人的话提醒了,也不嘶吼了,反而阴毒地埋怨起来:“你还好意?思?说,那医生就是骗钱的!根本屁事没?有,拉着你这做一个检查,那开几盒药,其实都是他们自己的业绩,拿这群怕死的蠢货当好骗的提款机!再?说了,七老八十、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有一两个病不是正常,死了也是寿终正寝还有你那个好儿子,就数他最?金贵,我忙里忙外的钱全填给他这个无底洞了!”

女人被刺激到,也学他阴阳怪气:“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他不是你儿子吗?反正也养不活了,倒不如今晚放学就把他扔街上,哪怕跟人贩子说不定都比跟着咱们两个强!”

他们的影子越发扭曲,几乎成了黑笔乱涂的线条和?疙瘩,从那条亮光的缝隙里慢慢向外扩散,像章鱼张开漫天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