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带着一点?愉悦的浅笑:“幸好?当年?‘蜕皮’时?,我留了点?‘尾巴’上排出的巫垢……可惜我并非真正的巫族后裔,否则哪能容那些凡人苟活这么长时?间。”

他慢慢摆动尾巴,甚至略显吃力。水下?巨大的黑影钝涩滑动,撩出清亮水声,突兀又刺耳。

“至少八十?万只厉鬼啊……品质不够,那就?用数量补足吧……嗯?”

觋忽然抬头,双眸变成竖瞳,露出野兽般冰冷的警惕,死死盯着天空。

天色并无变化,还是?那样阴沉晦暗,像一张高高拉起的帷幕,仿佛随时?会有一场暴雨落下?,让空气也变得湿冷潮腻。

觋却不知?透过这块幕布看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湖水似乎也随着他的心绪激荡,波澜起伏,腾卷出“轰隆隆”的闷响。

“……疯子。”

良久,他压下?怒气,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湖底的响声没有传出这片区域,远天的雷鸣却片刻不息,在翻腾的云层里高一声低一声震响,昭示着此地有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雨。

帝京百姓见多识广,从昨日午后持续到今天的怪异天气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倒是?不少外地人觉得古怪,在街头巷尾茶楼饭馆里咕叽了一会儿,但也议论得不多。

午时?刚至,帝京上空就?爆开一阵沉郁的雷声,好?像老天爷低沉的叹息。随后骤雨倾盆,在天地间扯出一道灰白的水幕,屋檐上瀑布似的水帘看久了,还会叫人疑心天是?不是?漏了。

皇宫里,沈青池没有让任何人随行?,独自撑伞走向安和殿偏殿。

“土豆粉”像个挂件似的盘在伞柄上,背脊上浮出几张人脸,张嘴发?出无声尖啸,啸声携带着无形的力量,为他遮风避雨,别提多乖巧。

沈青池撑伞用的是?多了十?二道伤痕的左手,他计算着时?间,走进偏殿大门时?,距离连雨年?练体开始正正好?好?十?二个时?辰。

守卫偏殿的近卫人手一把桃木剑,一把防御符,在厚重的雨幕下?站得笔直,目光炯炯,不带半点?疲惫,似乎只要主上不下?令,他们就?会一直这么站下?去。

至于偏殿内持续了一整日的古怪动静,他们充耳不闻,有几个机灵的甚至装模作样地把耳朵塞上了出于警惕四周的考量,他们没塞紧,但只要有这个样子,话还不是?由得他们说?

沈青池走到檐下?,隔着一扇紧闭的红木垂花门,他听见殿内有水潭搅动的声音。这声音并不黏滞,反而轻盈空灵,幽静澄澈,闻之使?人心旷神怡。

他眉目一柔,松开握伞的手,“土豆粉”立马把伞支撑住,遮在他头顶,若是?让连雨年?看到,必定认为它上道得好?像高档酒店门口接过土豪扔来的车钥匙的门童。

但沈青池并不理会这些细节,只是?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奔向水声传来的地方。

庭前雨帘如织,练体所用的水潭掩在一片朦朦烟水间,银白的浪花卷过半空,若隐若现,仿佛传说中的瑶池仙境。

沈青池迈出几步,还没靠近多少,就?有两条雾白色水流交错而来,缠上他的腰和受伤的手臂。

凉丝丝的舒适感沁入毛孔、渗进伤口,几乎是?瞬间就?抚平了沈青池手上的钝痛和彻夜未眠的疲倦。

他有些惊奇地看着环绕周身的水流,那种灵性的温驯柔和与生机勃勃,令它们看起来就?像活着的生灵,而非某人随手拿潭水捏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