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四平摘掉老花镜,露出一双锋利慧眼:“围棋,会吗?”
“一点。”
两个人从七点下到十一点,一共两盘,裴桥全输,输得相当客气。
翟四平身心舒畅,一眨眼变出个红包给裴桥:“压岁钱。”
厚厚一沓,放在桌子上啪的一声。
裴桥眼神到底藏不住喜悦,眸子模糊了一下,但他还是拒绝了:“我不能收。”
他站起来,笔直的对着翟四平弯腰作拱手礼:“新年好,翟老。”
“这是哪出。”
“早上站在周总后面,是他的附属,现在只代表我自己,之前没想过还能来您这里,也就没给您准备东西,您就别给我压岁钱了,臊得我没脸见人。”
翟四平哼笑:“一码归一码,给我当孙子委屈你了?”
裴桥心中慰藉至极,嘴还是硬的:“不委屈,我可会当孙子了,只是孙子好做,爷爷难当。”
翟四平又笑:“你还能把我坑了不成。”
“我逮谁坑谁。”
“你还有这本事呢,”翟四平调侃:“别把你自己坑进去就行。”
“怎么会。”
“不会最好,人坑了不要紧,别把心坑进去,落到最后,得不偿失。”
这话可以说是摆在明面上提醒了,就裴桥这点本事,这点能力,如果没有别的什么傍身,就凭今早俩人眼神的黏糊劲,以后怎么也得受点伤。
不料人回答的十分干脆:“我明白,所以在及时享乐,翟老,差距难平,我没有贪图别的,您放心。”
“人呐,总以为自己很坚定。”
“我不是主观上坚定,而是客观上清楚。”
他沉默片刻,又说:“您知道周总对我评价最多的一个字是什么吗?”
“什么?”
“装。”
翟四平没说话,裴桥就又接着问:“贴切吗?您觉得。”
“装,谁不装,人活着,就都得装。”
裴桥将棋子收拢好,接受了他的回答。
中午两个人面对面吃饭,裴桥还是更想跟他聊剧本的事,但翟四平不搭茬,他也不好多纠缠。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裴桥突然说:“您知道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吗?”
“什么?”
“我想养着他。”
他喜欢纪海时便从没日没夜的工作中抽出一点时间给他写了一部剧本,他从小就爱写一写东西,一想或许能够帮上纪海的忙,他下笔就格外细心,虽然生活上纪海照顾他多一些,但在他畅想的未来画面里,纪海是他的妻子,是他要承担责任好好养着的一朵花。
他养不了周镜合,他甚至无法跟周镜合处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裴桥继续说:“我养不起的人,我根本不会去幻想和他的未来。”
翟四平评价:“传统大男子主义。”
“对,我养他,可以让他给我做饭吃,可以心安理得指使他,强迫他听我说话,颐指气使装大爷,这就是我的本性,”裴桥问,“翟老,如果您有个女儿,也不希望她嫁给像我这样好吃懒做脾气大的穷小子吧?”
裴桥顺理成章:“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性格,也改变不了。”
翟四平看他一眼:“嗯。”
裴桥茅台喝了不少,他喝不醉,但喝到一定程度会胆子大,露出点本性,他站起来,端着酒杯敬翟四平:“本来只觉得您是普通老头,院子里小马扎一放,有点怪脾气,抽着那么呛的烟,守着一棵老树发呆,说实话,我看您第一眼就觉得亲切,拍戏的时候每天都要去看看您在做什么,有没有吃饭,想把我欠爷爷的关心都从您身上补回去,好消除一点愧疚感,可几天不见,您摇身一变……我挺开心的,甚至会窃喜,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想着,还不如从前就不认识您,总好过现在,每天都让您看我装孙子,对着您装,对着周总装,装的狗屁都不是……我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