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明殿的?梅花开了。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丝丝缕缕都沁着寒意。
温幸妤独自立在梅树下,素衣如雪,没有披斗篷,身形单薄,如一片随时能被?风飘散的?梨花。
祝无执袖下手指微蜷,走上前去,把鹤氅披在她肩头。
“妤娘……”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涩意,试图寻回昔日的?温存:“我宣你妹妹进?宫叙话,可好?”
温幸妤眼睫低垂,嗯了一声。
空气再次静默,只有风穿过梅枝的?细微声响。
祝无执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垂眼看着她莹白?的?侧脸,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讨好:“我让尚食局备了你素日爱吃的?雪霞羹,还有水晶鲙……”
话未说完,温幸妤旋身退出他的?怀抱,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毫无错处的?礼:“谢陛下厚赐。若无他事,臣妾身子倦乏,想告退了。”
声音平静无波,神?色也冷淡至极。
祝无执心?口?发涩。
过去他嫌她不懂规矩,行为?粗鄙。可如今她这般向他规规矩矩行礼,他又觉得太过疏远,令他难受。
他伸出手,抓住了她即将抽离的?衣袖。
“妤娘,别这样…好吗?”
帝王之尊,此刻竟显得如此无措。
她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清澈温软,盛满笑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漠然,如同风雪弥漫。
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令人窒息冷寂。
她的?目光掠过祝无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视线随之极其缓慢地,落回到?他脸上。
“陛下,”她开口?,嗓音轻缓,字字清晰:“如果臣妾只能如此呢?您想降什么罪吗?”
“刺字?还是流放?”
“亦或者凌迟处死?”
祝无执抓住她衣袖的?手指一紧,旋即像被?烫到?,骤然松开。
他哽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温幸妤不再看他,微微侧身,素色的?衣袖自他僵硬的?指尖滑落,走向那扇紧闭的?殿门。
庭中只剩下祝无执一人,风渐起,寒彻骨髓。
他僵立在原地,方?才被?她衣袖拂过的?指尖,残留着一点冰冷柔滑的?触感。
浓睫低垂,他看向自己?的?指尖,而后缓缓收拢,垂放入袖下。
抓不住吗?
倘若他偏要呢?
他只有她了,说什么…都不会放手。
*
夜已深重?,垂拱殿外,绛纱宫灯在廊下排开,烛影摇红,朦胧地映着殿前花树。
殿内,祝无执独坐御案之后,眉头微蹙,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
窗外宫苑沉寂,唯有寒凉的?春风钻入门缝,吹拂烛影。
二更?,他方?欲搁笔,侍奉在侧的?内侍王怀吉趋前一步,低声道:“陛下,仁明殿宫人来禀,说娘娘歇下了。”
祝无执眼睫未抬,只从?喉间逸出极轻一声嗯。
夜夜同眠,却只有疏冷的?背影,看不到?她的?正?脸。
她不愿意见他。
他静坐几息,轻叹一声,正?待起身。
殿门无声启开一线,寒风裹挟着湿重?夜气卷入。
曹颂疾步趋入,面色凝如寒霜,他行至案前,拱手道:“陛下,扬州来信。”
祝无执动?作微顿。
平叛后,高氏老宅他赏给了高月窈,算是她说服林氏弃暗投明的?赏赐。
京中事务繁重?,不可再耽搁,故而他走得急,有些事没能细细侦办。
走之前他命高月窈修缮高宅时,注意内有无暗道密室。
如今来信,当是发现了什么。
王怀吉接过一沓信笺,呈给祝无执。
他打开最上面署名高月窈的?信笺,目光扫过其上字句。
殿外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