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响动,回头就看见聆初蹲在香案底下,怀里揣着半包野枣,正仰着小脸冲他笑。
她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几缕碎发粘在汗津津的额角,可眼睛亮得像浸了溪水的黑曜石,映着月光,也映着他的影子。
“小和尚,”她把一颗最大的野枣抛起来,又用嘴接住,鼓着腮帮子含糊地说,“你念经念错啦。”
净明愣住了,手里的木鱼槌停在半空。
“哪错了?”他忍不住问,声音竟有些发颤。
聆初从香案底下钻出来,光着脚丫踩在青砖上,跑到他面前仰起脸。
她的鼻尖沾着点枣核碎屑,粉嘟嘟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伸手就来拽他的僧衣袖口:“‘色即是空’那句,你念得不对。”
“怎会不对?”
“就是不对。”她把手里的野枣往他嘴里塞,指尖带着点黏黏的枣汁,“你看这枣是甜的,我是活的,怎么会是空呢?”
净明张嘴接住野枣,那甜味在舌尖炸开,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想说点什么,却看见聆初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像被晨雾裹住了。她还在笑,声音却飘得很远:“小和尚,我在山里等你呀……”
他猛地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把冰凉的月光。
可每次惊醒,看到的都是黑风坳的屋梁,和炕头那尊沉默的石像。
第17章 山是活的
“净明,走了。”张大山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中拉回来,“去采榛子。”
净明把木鱼收好,给石像盖好薄毯,快步跟了出去。
东边的榛子林在一道陡坡下,密密麻麻的榛子树结满了饱满的果实,外壳上的尖刺在阳光下闪着光。
张大山教他用竹竿敲打树枝,让榛子自己掉下来,免得被尖刺扎到手。净明学得快,不一会儿就捡了小半篓。
“歇会儿。”张大山靠着棵老榛子树坐下,从怀里摸出旱烟袋,填上烟丝,用火石点燃。
辛辣的烟味在林子里散开,净明坐在他旁边,把捡来的榛子一个个剥开,饱满的果仁滚在掌心,带着淡淡的清香。
“你看这林子。”张大山吸了口烟,吐出来的烟圈在阳光下慢慢散开,“去年遭了虫灾,半死不活的,今年雨水足,又活过来了。”
净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榛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枝头的果实沉甸甸的,确实看不出半点遭灾的痕迹。
“山里的东西,都有灵性。”张大山磕了磕烟袋锅,烟灰落在地上,被风吹散,“你以为树是死的,石头是死的,其实不然。俺爹说,山是活的。”